喊、想说话,却出不了声音,好像有什么力量,阻止你说话似的。我咬着牙,尽了最大努力,才勉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在河堤的林子里,刚才看到高爷爷了”。
听完这话,我爸爸的手一抖,碗掉在地上,啪的一声碎了。我妈也是满脸惊恐,一把把我拉到怀里,紧紧抱住我,用手摩挲着我的头。
我爸忽然大声说道:“高大爷啊,我们可都是几十年的好邻居,你可不能缠着我家明明啊”。我也好像受到什么委屈似的,呜呜大哭起来。
后来才知道,我放羊的那天傍晚,高爷爷被发现已经死在家中好多天了,尸体都已腐烂生蛆。
那我在树林里看到的高爷爷是幻觉?但那一幕却是那么真实,几十年后依然记忆犹新。
高爷爷因为没有儿女,也没啥亲戚,所以出殡那天非常冷清。大伙凑钱买了副薄棺材,草草把高大爷装殓起来,轮流抬棺的十几个壮小伙,每人发了一瓶白酒——自己喝几口,然后再浇到自己身上,这就是为了抵御那令人作呕的尸臭,但即便如此,还是有几个人吐了。
按规定该火葬的,但火葬要上千块钱,以高大爷的状况,没人愿意替他出的,上级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高大爷一死,他那个院子和土坯房,就成了个废墟。平时他活着的时候,都很少有人去——除了村委会里的人,偶尔会给他送米面之类的。
在农村生活的人都知道,每家最怕周围这种没人住,并且死过人的房子。因为这种房子内,往往是耗子成群,跳蚤滋生的地方,会让附近的住家都深受其害。在高大爷死后的一个月后,我明显感到我们家的耗子多起来,有时候放学回家,推门进屋的时候,经常会看到耗子们四散奔逃的场景。连妈妈给我买的一件新衣服,我还都没舍得穿,就让耗子们给嗑坏了。
爸妈决定养只猫。
那年盛夏的一个中午,又闷又热,爸妈都去外面的大树下去乘凉去了,我开着风扇,一个人在家看电视剧。看着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就昏昏沉沉睡着了。
忽然,什么东西啪的一声,把我惊醒了。我猛地翻身坐起,原来是一只又肥又大的黑猫,从房梁上跳下来,把一只耗子按在爪下。然后它干净利索的用嘴把耗子叼起来,走到隐蔽处,去享用它的美餐。
这是只来历不明的猫—— 一开始以为是邻居家的,但后来证实都不是。村里如果有谁家的狗啊、猫啊的等走丢,失主往往会用村头的大喇叭喊一下。但这只猫一直在我家十多天,都没有人找。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越来越觉得这只猫很诡异。
比如有一天,我妈说:“这只猫在咱家都这么长时间了,还没喂过它,这碗剩下的鱼骨头,你端给它吃吧”。
它正趴在门口慵懒的晒着太阳,我按老妈的吩咐,端着盛鱼骨的碗走过去,然后蹲下,当我把碗放在它的面前。它抬头望了我一眼,这是我第一次和它对视,也是第一次那么近的观察它,忽然我身上如触电般的颤抖了一下。
那脸!那眼!那嘴!好熟悉!它的眼,根本不像是一般猫的眼——那种圆圆的,在强光下会眯起来的眼——而更像是人眼,扁而长,连睫毛都像,并且眼球很浑浊,在左眼里竟然和高爷爷的左眼一样——都有块阴翳。还有那嘴,根本不像是猫的嘴,更像是一个老头掉了牙的瘪嘴。天哪,这哪是猫脸,简直就是一个怪胎一样的人脸。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好几分钟才缓过来,然后才发现自己的裤裆湿了,我尿了。
不知道当时出于什么心理,对于个猫的诡异,我丝毫没有向爸妈提及,而是默默的把秘密深埋在心中。记得那段时间,我时常做恶梦,时常会心惊肉跳。整个人也变得沉默寡言,吃不下、睡不香,变得又黑又瘦。爸妈还特地带我去乡里的医院检查了一下,医生说是肚子里有寄生虫,拿点药吃就好了。
爸妈不在家的时候,我好几次试图把那只猫赶走,但当我拿着铁锨吓唬它时,它不像一般的猫会逃走,而是前腿弓、后腿绷作进攻状,怒目而视的与我对峙。在那样的时刻,它的脸愈发不像是猫脸,而更像是一张表情生动的人脸,这让我毛骨悚然,不得不泄气放下铁锨,害怕的跑出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