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晔的突然闯入令进行了一半的会议终止,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拜昨晚的聚会所赐,有部分人是认识他的,不由开始猜测地窃窃私语。
陆弯弯看着突然出现的容晔,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看到他迎着众人的目光走过来,直到陆弯弯身边。他带的助理也很有眼色,搬了把椅子直接放在弯弯坐的主位左手边。
容晔根本没看众人,迳自坐进那张皮质椅子里,身体慵懒地舒展。然后点了根烟,上半身前倾,右手肘状随意地搭在桌面,金色的打火机在桌面无意识地轻敲。单调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响起,并不突兀却无形中给了人的压力,使那些小小的议论声都消匿下去。
他问陆弯弯:“差多少?”
陆弯弯楞了一下,似乎还没从他怎么出现的疑问中醒过神来,所以暂时对他的问话不能心领神会。
“陆小姐与陆希先生的股权持平。”林阳代她回答,然后目光环绕了一遍会议桌,只是这些股东都不支持陆弯弯。
想来不止是因为华澜给了他们好处,更重要的是他们认为陆希跑了,陆晨也算是陆家的儿子,而不应该指望一个小丫头。
容晔看了他一眼,明显是陆弯弯的人,唇角状似满意地扬了扬。然后瞟到陆弯弯皱起的眉头,大概也能猜到大体的情况。目光朝直视前方,并没有看向众人,嘴里却问:“南董,你手里有多少这家公司的股票?”
只见坐下华澜下手边的一个男人赶紧站起来,“绝顶”的脑门上竟已经出了一层汗。显然他是认识的容晔的,而容晔这表现明显是为陆弯弯出头,这是他完全没有料到的,所以看着容晔的眼神里有些畏惧,说:“回容少,大概只有百分之八。”
“那卖给我怎么样?”容晔问。清清淡淡的一句话,也许只有容晔这样的人能在这样的场合,众目睽睽之下谈股权买卖。
“哪里,难得容少看得上眼,只管拿去。平时我想送还找不到机会呢,我的荣幸,我的荣幸。”那南总点头哈腰的一副丑态,完全没有刚刚帮着华澜欺负陆弯弯的模样。
他是一家大公司的老板,入股写意也不过是为了投资,这点小钱就算亏损了他也不会在意。只是不知华澜用了什么办法请动了他,其它小股东自然见风使舵。见华澜母子找了他做后盾,便一面倒的支持陆晨。
如今见他倒戈,又一副巴结容晔的模样,都不由猜测容晔的身份,暗暗为自己抹了把冷汗。而华澜看到这南总这模样,一股怒急涌上心头,却又得罪不得,只能强压着。伸手暗暗拉扯南总的袖子,却被他果断拔开。
那俐落的动作,恨不得立马与她撇清关糸,最好大家刚刚都失忆,忘记自己曾经与这女人站在一起。
这点小动作又怎么逃得过容晔的法眼?他唇角泛起嘲讽的笑,面上却不动声色,说:“哪怎么好意思,我会按高出市场价三倍的价钱付给你。”
他若是果断收了还好,这话一出,那华总几乎要哭出来。谁不知道这容少虽然行为低调,但凡有点门路的人都知道他在暗中收购过几家大公司,做法狠绝。
又加上他那样的家势,是谁也不敢得罪他。若是听到一点能沾上他的项目的风声,不是上赶着巴结企图沾点光,就是让着走,不然与他作对的公司都会下场惨烈百倍。
如今他说得好听,是要按高出市场价三倍的价格来购买自己的股票,到时若是拿他整个公司陪葬,那可怎么得了?
如今这南总也悔得肠子都青了,心想若是因为这点事得罪了容晔,他的下场都不敢想象。心里已经恨上这华澜,将自己拖进这混水里。
那南总动了动脑子,正想做垂死挣扎地开口,容晔却已经伸手指了指他的座位,示意他坐下。
那南总要出口的话含在嘴里,却是半分异议都不敢有,只得蔫蔫地坐回去。
“你是哪来的?我们这里股东大会,你凭什么坐在这里指手画脚?”沉不住气的华澜站起来。
虽然看得出来容晔身份非凡,可是她不甘心,眼看写意的大权就要落在自己儿子手里,如今到嘴的肥肉就这样轻易飞了,她如何甘心?所以现在盯着容晔的眼神就像能吃人似的。
“妈,妈!”陆晨扯着自己的母亲。
他们才回国不久,自然也不认识容晔。不过看那南总对他敬畏的样子,也知道此人必定不简单。他虽然不赞同母亲以这样的方式觊觎写意,但是也不希望母亲惹上什么麻烦。
那南总现在则是能不出口便不出口,只祈求容晔及陆弯弯忘了自己的存在,别将自己与这个疯女人再联糸起来,然后侥幸地躲过一劫。
“你别拉着我。这是你自己的事都不上心,你才是陆家的儿子,凭什么让这个野丫头鸠占鹊巢。”华澜的出身原本就是个三流明星,没什么素质,这会儿也不怕别人看笑话。一看图谋不成,便大吵大闹起来。
容晔蹙起眉,手里的打火机啪地一声摔在桌面上。抬眸间,潭底的光芒阒黑涔冷,令华澜忍不住地颤了一下,便不自觉地噤了声。
那打火机从桌面弹跳出去,在桌面上打了转,弄得会议室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我不是什么人,但是如果有人想欺负我的女人,我容晔绝对会让他付出代价。”这声音很低沉,清清淡淡,却字字珠玑地清晰地落在每个人耳朵里。
话很清楚,陆弯弯是他纳在羽翼下的女人,谁若是想动,便先惦量一下自己。
这种时候就连华澜楞住了,谁还敢吱声?
陆晨看着眼前这个气场强大的男子,他就是容晔?那个小时候陆弯弯偶尔归家,嘴里不断念叨的晔哥哥?
原来是他!
怪不得。
容晔的背景,他又如何不知?他见母亲的也楞楞地盯着容晔,便知道华澜也想起这个人……
“没事了吧?”震慑完众人,容晔又问了一句,嗓音颇冷。
这时候自然没人再敢吱声。
“那就散了吧。”容晔宣布,然后拉起陆弯弯的手,说:“走吧。”
陆弯弯本来想挣开,但是看了华澜一眼还是忍住了,毕竟容晔刚刚替自己解了围。
两人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下离开了会议室,进入办公室,陆弯弯将手从他的掌心里抽出来,坐回自己的办公椅上,说:“今天谢谢你,股票的钱我会尽快还给你的。”
这丫头过河拆桥,他又怎么会没感觉到她的小动作?
容晔听了笑着跟过去,在她刚刚坐定之后,将她的椅子转向自己,手掌撑在她的皮椅扶手上,身子前倾便轻易将她困在自己与椅背之间,问:“怎么还?”
陆弯弯坐过来本意是与他隔开距离,没想到他轻易便将两人拉成如此暧昧的姿态,脸上不由报赧。
在他身子没压过来之前,她受惊似的抬臀想要站起来,但是他不让,两人只能撞在一起了。陆弯弯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只能坐回去,看着他的身子将自己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下。
两人并没有贴在一起,这样不远不近的距离却更显暧昧。陆弯弯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地回答:“我按高出你收购价三倍的价钱来收购。”
这口吻完全是学他的。
容晔看到她,薄削的唇角慢慢晕开笑意,问:“弯弯,你觉得我缺钱吗?”
这句话差点没把陆弯弯嗑死。
是啊,他不缺钱,根本不会将这点钱放在眼里。可是对于陆弯弯来说,话她虽是说的潇洒,可是真要筹出这笔钱来却很难。
她本来想问,那你要什么?可是冲口而出的话在对上他眼中慢慢溢出的笑意时,突然就咽了回去。因为这话很引人暇思,好像她要与他做什么不正当交易似的。
“那你要买这股票是等着发霉吗?要知道现在写意的状况可不好。”换了句话,咕哝的带着那么点小委屈。
容晔就喜欢看她这副脸颊微低的模样,好似又回到了从前,让他忍不住逗她,说:“弯弯,难道你以为这股票我是替你买的?”
那口吻,好似她在自作多情一般。
陆弯弯闻言头嗖地一下抬起来,顾不得被他揶揄的报赧,问:“难道你也想要写意?”
她为自己的猜测而吃惊,她甚至从不知道如今这样的写意还能如此抢手?可是这是她父亲一辈子的心血,如果他只是拿来玩玩,这样不庄重心态,她会十分不快。
容晔摇摇头,而陆弯弯仍不放心,拿戒备的目光盯着他。
容晔唇角扬了扬,伸手揉揉她的发顶,说:“你那是什么表情?股权在我手里有什么不好?我会永远站在你这边,这点你完全不必担心,留着那点资金和精力好好运作公司,让他早点起死回升才是紧要。”
陆弯弯则嫌弃地拔开他的手,真把她当成好糊弄的小孩子了?
似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两人之间的关糸便出现了细微的变化。虽然仍然存在一些别扭与距离,不再像从前那样见面便是迫与被迫,然后演变成剑拔弩张。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毫无预警地推开,然后他们看到肖助理满脸惊慌地闯进来。他看着靠得极近的两人一下子楞住,但是想退出去已经来不及了。
容晔面上平静,仿佛并没有感觉两人此时有什么不妥。倒是陆弯弯有瞬间被人撞破什么的狼狈,瞪了他一眼。
容晔只好将按压在她皮椅扶手的手收回来,站直了身子。陆弯弯才转动座椅,面上装得若无其事,问:“什么事?”
“那个……华女士带了记者在楼下闹呢。”她看了一眼容晔,接着说:“……说得好难听。”
那些记者原本该是华澜约来宣布自己儿子执掌写意的,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容晔坏了她的好事。所以她也就一不做二不休,在楼下大放厥词。
声称陆弯弯容不下胞弟,仗着自己攀上了京城的权贵(自然指容晔),欺压他们母子两人。真不愧是三流演员出身,表演的那叫一个声情并茂,声泪俱下,半点不怕被人看了笑话。
媒体才不管事情怎么急转而下,只要有新闻报导,能引发热点又何乐而为。所以都聚焦在楼下,对着华澜母子一阵猛拍,甚至兴奋意外得到这样的猛料。
那华澜虽然闹,也不敢直接说出容晔的名字。其实不说出来才能更能引发大众的好奇,于是各种猜测纷沓而来。
陆弯弯与容晔闻讯赶来时候,只看到一楼的大厅里聚集了许多的人。这橦写字楼有三十几层,其中只有十八,十九是写意广告的楼层。这会儿却因为华澜的闹剧,汇集了诸多公司的八卦人士,所以可以预见,不到一天写意的丑闻便会在这橦大楼里传来。
容晔拉了陆弯弯悄悄从安全通道下了地下停车场,他的车就停在这里。
墨绿色的世爵C8开出去,绕过大楼前的广场时,还可以透过帐幕玻璃看到里面的“盛况”,令陆弯弯一阵头疼。
“不必在意,就当免费的广告效应。”容晔说。
陆弯弯却笑不出来,她盯着外面的路况一会儿,突然转过头来说:“你能不能不动她们,这事让我来处理?”
依着容晔的性格,她想华澜母子肯定会遭殃,但这毕竟是她们陆家的事。
容晔闻言看了她一眼,倒是有些意外她看透了自己的心思,不过还是点了点头,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谢谢。”陆弯弯说。她摸出手机给父亲打了个电话,说明了这边的情况,然后叮嘱司机看住记者,别让他们骚扰陆文华。
“那就这样,爸,我一会儿去看你。”
“我这边没事了,你累了就回去休息吧。”陆文华说,口吻间总带着那么点愧疚的意思。
“嗯。”陆弯弯含糊地应了一声,打算过去看看他。
毕竟陆文华刚从抢救室里抢救过来,她心里还是担忧的,却发现车子已经拐了个弯,停在一家饭店门前。
“先吃点东西,然后打包一些给你爸。”容晔说着推门下车。
虽然陆弯弯忙到中午也没怎么吃东西,可是现在哪有心情吃得下?但是容晔已经率先下了车,她没有力气与他争执,便抬步跟了过去。
进入酒店大厅,容晔选了靠窗的位置坐定。侍者马上奉上菜单,他却连动手接都不曾。她就听到一个又一个自己喜欢的菜名从他的薄唇间吐出来,都是她从前喜欢的口味。
陆弯弯抬眼看着他,阳光暖暖地照在他精致深邃的五官上,眉宇间仿佛注入那么一点点柔和,仿若又回到了从前那样被宠溺的时光。
“看什么呢?”他的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问。
陆弯弯摇头,目光低垂下去,掩盖住情绪。心里暗暗告诫自己,他的贴心或宠溺也不过是随兴而为。
“在想什么?”随着他的询问,一只凤尾虾仁被放置在面前的就餐小瓷碟里。
陆弯弯看了他一眼,既没回答也没有动他夹的菜,而是夹了桌上其它的菜品吃。
容晔蹙眉,显然微有不满,霸道地说:“吃掉。”
陆弯弯也不理他,继续吃自己的。容晔正待发作,身边便有一道阴影遮过来。侧目望过去,就见楚暮晚站在了他们桌边。
“嗨,晔,弯弯这么巧,你们也来用餐?”楚暮晚向两人打招呼,唇角那抹笑是一贯的温柔。
陆弯弯看着她那优雅温良的模样,仿佛前几天陷害她的事只是自己的错觉。而容晔没说话,看了停止埋头苦吃,一脸不爽地盯着楚暮晚的陆弯弯。心想这丫头还是这样,将所有讨厌的情绪都写在脸上,不懂得半分隐藏。
不过他不知道,陆弯弯就是故意这样不隐藏。反正他现在表现的一副在乎自己的模样,她又何必委屈自己与楚暮晚周旋?
也或许容晔知道,只是不在乎罢了。从来她仗着自己的宠溺也会如此,而他也乐意给予这种宠溺。现在看着她一副情绪欠佳的样子,然后又将视线移回楚暮晚脸上。
这会儿没人理她,她伫在桌边便显得尴尬。可是走开又仿佛不甘心,所以顶着容晔迫人的目光转向陆弯弯,说:“弯弯,上次我不舒服误会了你,不好意思啊。恭喜你们公司中标,我选了礼物还没来得及送你呢,要不一会吃完饭随我回家去拿吧?”
又来这一套?
陆弯弯冷笑,搁了手里的筷子,目光睇上对面的容晔,讽刺地说:“我可不敢。万一你又发病,晔哥哥给你做人工呼吸,你又说是我指使人轻薄你,我可担不起这个罪名。”
楚暮晚没想到她也变得这么灵牙俐齿,面色一滞,说:“都说了上次是误会,我跟你道歉。更何况我和晔……”她想说她和晔谈不上轻薄不轻薄。
她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那样子好像陆弯弯在欺负她,弄得她心里烦燥,干脆搁下了筷子,对容晔说:“您慢用,我先走了。”便拎了包起身。
反正楚暮晚表演也是给容晔看的,她没必要委屈自己陪她演。真后悔刚刚离开公司时怕引起媒体注意,没有开自己的车。
容晔见她起身,便按了铃招侍者过来买单。当着楚暮晚的面掏出钱夹,抽了几张钞票甩在桌上,起身离去,自始至终都没有看楚暮晚一眼。
“晔。”楚暮晚见他这种态度,这声更是喊得委屈。
容晔看了她那楚楚可怜的模样一眼,说:“那个什么人工呼吸,还有陷害的事我会查清楚。”意思是让她等着,面对楚暮晚的他梭角分明的脸上带着锋利,完全没有与陆弯弯单独在一起的平和。
楚暮晚闻言脸色发白,只能怔怔地看他离去。
楚暮晚看着他追逐着陆弯弯脚步的背景,总是这样,不管是四年前还是四年后,他眼里只有陆弯弯,将她保护的滴水不露,任何欺负她的人他都要让人付出代价。
牙暗暗咬紧,目光阴狠,手绞着皮包带子的力道,仿佛要将它扯断。
陆弯弯出了酒店,只觉得胸口堵得难受,走到路边拦了辆出租车,还没打开后座的车门,手就被人扯住。
陆弯弯烦感地回眸瞪他,果然是容晔。
“你这是做什么?她又不是我找来的。”容晔无辜地看着她。
陆弯弯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说:“容少,我不想参与你们的事,也请你放过我好吗?”
这种撇清关糸的话,终于让容晔的眸色暗沉下去,他盯着陆弯弯问:“你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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