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便叫‘项园’即可,你娘她不喜欢文绉绉的东西。”冷知秋道。
说到这里,冷知秋四顾无人,终于问出了埋藏心底许久的疑问。
“夫君,为何你要装作目不识丁?”
项宝贵让她坐在一处石墩上,花树婆娑,流水潺潺。
他往一旁石桌上一坐,“我娘原是沈家庶出的小姐。她的生母皮氏丫鬟出身,偶然被沈老爷硬推上床,有了身孕,才生了我娘,在沈家是极不受待见的。皮氏后来痴痴傻傻的疯了,没多久便病死,我娘性子烈,找沈老爷发脾气讨公道,结果反而被沈老爷打了一顿,关在后园子里,从此和普通奴婢一样干粗活。”
冷知秋听得心情沉重。
项宝贵轻叹口气,接着道:“一边是我娘受苦受欺凌,另一边,沈氏的嫡女,就是沈芸,却请了西席教导诗书礼仪、琴棋书画。严寒酷暑,我娘挖野菜、洗粗衣、受人白眼打骂时,都能听到沈芸就在不远弹琴吟诗,受尽夸赞追捧。我娘年轻时也很聪慧,她也觉得琴声优美,诗书诱人,也想去学,可是摸到前头,和沈芸商量教教她,沈芸却叫人将我娘赶出了沈园,说家里有这样一个妹妹,传出去有失沈家的体面。”
沈芸自小就是如此要体面的人,难怪嫁给了钱多多,至今里子都烂了,面子却还死撑着。
冷知秋有些替沈芸惋惜,若不是太要脸面,她原本也不算太坏吧?
“我爹和沈芸是两家家长早就指定的未婚夫妻,他们诗书和唱,十分相得,我娘也远远见过我爹,一直很喜欢他,但也没存什么想法。后来我项家遭了难,我娘才可怜我爹,四处想办法搭救。她自己就度日维艰,和我爹相处的日子,吃尽苦头,但我爹心里只念叨着沈芸,对家族大难更是心灰意冷,就像个活死人一般。她想尽办法劝我爹,反而伤了自己的感情,发觉自己目不识丁,和我爹根本无法沟通。”
冷知秋扼腕,想起项沈氏那粗身胚,应该是艰难岁月逼出来的,看她性格爽朗,其实心里反而比一般人更苦。
项宝贵道:“总之,那些不愉快的日子都熬过去了,我五岁那年,我爹撞见了沈芸,旧情未断,回家又画了那女人的画像,题诗作赋……我娘看见,大哭了一场。那一回太伤心,因为都已经是夫妻了,连儿子都五岁了,我爹竟然还惦记着沈芸那贱妇人,我娘不肯原谅,带着我要离开苏州,我爹这才着急,追到南城门,赌咒发誓,从此不碰诗书,一心一意和我娘做个寻常百姓,我见我娘还是不肯回头,便跟着我爹发誓,项家以后都是目不识丁的粗人,读书的都没好东西,又狠狠的把我爹骂了一顿,骂得我娘心疼了,这才回家。”
“读书的都没好东西?”冷知秋额角冒汗,那他还涎着脸娶她冷知秋,一提分离就要死要活。
“嘻嘻,娘子,我当时是哄哄我娘,那时候才五岁,哪里知道我未来的媳妇就是个诗书满腹的女子?若早知今日,当初我就不会说那样的话。”
冷知秋看看他,起身往上回暂住的馆舍走。
“你既然发了誓,为何又去学着认字?哪里学来的?”
项宝贵赶上两步,牵住她的小手。
“我不能像我爹那样颓丧,也不会如我娘那样钻死胡同不出来,要做事,不识字怎么行?知秋,我娘还是要哄着的,只要她顺了脾气心意就好,不要与她较真。以后,在家里,我仍然是目不识丁的项宝贵,娘子记住了?”
冷知秋心里一动,甩开他的手,闷声走。
“娘子?知秋?”
项宝贵不知她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他再去握她手时,她却甩着绢帕扇风,淡淡道:“你这人满口不知有几句真话,原是个自小喜欢哄人的。”
“……”
项宝贵驻足,看着她进了馆舍,身影聘婷,袅娜如孤烟,看着柔弱不堪,却有着坚硬的内骨、清醒的头脑,她若是较了真、认起理来,又岂是随便能“哄”的?
立了一会儿,踅进屋去,就见她坐在窗边,捧着一卷画纸沉思。
他坐过去紧挨着,拉她进怀里。
冷知秋也没明显抗拒,只咕哝了一声“天热”,有些淡淡然。
又垂眸道:“该是怎样,便是怎样。公爹分明极爱诗书字画,当初虽然不对,但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苦苦折磨自己,不碰纸笔,这心结变成死结,你看他没一天是开怀的,你娘也咬住不放,轻易就要提起旧事,唉……”
她想起两次莫名其妙被婆婆比作沈芸,呛公公难忘旧情的疮疤,这样下去,真正折磨一家子人。
“当初情急发誓,谁也没想到会拖累半生。”
项宝贵见她还是不满自己的脾性,便有些着急。他是满嘴谎话,坏事做尽,就连自己的娘也哄得团团转,但他也是有原则的,不是为了哄而哄。有时候,这也是一种无奈。
“知秋,慢慢来,我答应你,找个合适的时机,便和我娘坦承,也让我爹娘放开过去的恩怨。”
冷知秋抬手描了描他的下颌线,怔忡道:“这样才好。还有我爹,他可不是能‘哄’的人,我们还要用真心真意去面对他,才有希望……”
听她这么说,项宝贵心里顿时暖得化开了一般,“项家有你这样的媳妇,才能回到正轨,找回从前的气脉。知秋吾妻,你是个好女子。”
说着便得寸进尺,带着点心虚,低头索要起亲吻,希望借着身体的接触,冲淡她对自己的不满。若要在言语上辩解,只会越描越黑,男人处理问题的方式,比较喜欢用行动。
起初,他还带着讨好的意思,轻柔的描摹着她的唇瓣,手在她背上轻拍着,渐渐便加重了力道,不受控制的冲进檀口,舌尖探索纠缠着她,模拟着本能的攻击。
也不知何时,两人都有些衣衫凌乱,循着下意识,想要更多接触。
喘息渐浓。
良久,项宝贵松开冷知秋,抬手去关窗。
冷知秋捂着嘴皱眉,今日一张嘴从里到外被折腾的又痛又麻,嘴角咬破的地方辣辣的,带着异样的刺激。
她埋怨:“你好好儿说话,做什么总咬我?”
夏日薄衫本来就有些松了,因为这抬臂的动作,另一边就滑落,露出半个香肩,一带浅粉的肚兜系绳。
项宝贵回眸,鹰隼的目光向下。
他突然将她抱起,快步走向床榻。“今日不仅要咬你,知秋……我要你!”
她还没来得及心慌,已经背贴着榻上竹席被他压制住,狂风暴雨般的亲吻落下,肆虐过耳垂颈项,带着比往常更狂热的力量,咬着精致的锁骨,反复用唇碰触着小小的朱砂痣。
衣衫无声的解开,滑落,轻轻掉在地上。
她有些承受不住这样的侵犯,喘不过气来的瘫软着,疯了吗这是?他要做什么?
“夫君,不要乱动……”她还记得,他的伤没好,想拦阻那越来越往下的头,却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
就算她要拦,也拦不住,项宝贵此刻就是疯了,除了亲吻所有他爱极的美色,他想不起任何其他事,*汹涌,今天必须要彻底拥有她,不然会死在榻前。
冷知秋咬牙撑起身子,水眸如烟迷茫,看着他用牙齿扯开裙带,双手捧着她的细腰,莹白的嫩肉上,掐出红红的印记,一阵惊慌的凉意窜过轻颤的身躯,“夫君?”
项宝贵抬眸看她,黑曜石般的眸子噬人的凶猛。
她掬起他的一缕长发,轻轻扯了扯。“不要看那里。”这虚软无力的请求,说者是发自真心的害臊,听者却是变作野兽的催化剂。
他一把扯下身上的束缚,连着她的裙裾一起丢出去,气浪翻滚,床幔纱帐扬起,羽翼般张开又落下,掩去两具*的绝美身躯,长发纠缠,身躯纠缠……
“呃——”冷知秋的惊呼响起,带着点哭腔。
……
这一场原本该人间极致的缱绻欢爱,最终却有些尴尬。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之际,项宝贵才发觉,他错了,他以为那柔软复杂的构造深处,会有他*的终点依靠,谁知找来找去,试了半天,除了弄疼弄哭了她,满身大汗,却发觉无处包容他那巨大的本钱。
她那么小的身体,那么小巧精致的美丽,再看看自己那昂藏凶猛的身体,他不禁懊恼无比。
“知秋,难受死了。”他翻到一边,蜷着身子沉沉叹息。
冷知秋拿手背擦着哭红的眼睛,她也难受死了,被他折腾的一会儿天一会儿地,心都提到嗓子眼,转眸看看他,身上伤口有裂开的趋势,浑身汗湿透了,那挺拔颀长的身形,即使背对着她,也让她触目惊心,发丝粘在背上,颈间,听着他闷哼,便知他那样善于忍耐的人也忍不住,那必定是极端痛苦。
“那怎么办?夫君,快穿了衣服,找大夫瞧瞧?”她提议。
项宝贵咬咬牙,翻转身一把抱住她,抓住她一只手就往下探索。
这时,冷知秋突然想起曾经发生过的一件事,在紫衣侯府,大夫曾说,要用手……她有一种说不出的抗拒,却被他强拉着动作,想说的话,也被他的吻堵住。
这场从情痴意迷、到堪称痛苦与混乱结局的风雨,终于渐渐平息。
分开纱帐,项宝贵脸色怪异的穿戴好,又替虚软在榻上的冷知秋也穿好衣裙,抱起她坐回窗边,打开窗,虫鸣啾啾,鸟语花香,一阵清风拂来,带着一片乌云渐近,似乎就要落下丝丝夏日的雨。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知秋,你出嫁那会儿,你娘有没有教过你该怎么服侍夫君?”项宝贵试探的问。
冷知秋憋红着小脸,摇了摇头。
项宝贵叹道:“我爹娘也没教我,那几日我受伤了……”
不过,回想起来,虽然最终未能成事,但这一场亲密,到底还是甜蜜疯狂,让他回味不已。
他抱紧她,温柔的吻着她脸上的泪痕,勾起嘴角。
“你真美,我还想再要。”
“不——”冷知秋立刻抗议,挣扎着从他怀里跳落,两脚一软,差点没摔倒。
他闷笑着伸手扶了她一把,看她在身下柔软化开,像一滩水般,真是一种享受。手转,扶在她细腰上,又将她扯回腿上坐了。
“好,不折腾你了,来,我们一起看你画的‘项园’。”
冷知秋吐了口气,伸长了胳膊去抓过一支笔,“这里原是想给你爹娘住的,我觉得应当改得开阔些……”
“好。”
他一边听着,应着,一边在心里想:一会儿得去悄悄弄点“春宫书画”看看,今天真是从丈母娘家一路丢脸丢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