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光四溅的同时,顾冽脸上的神情瞬息变了,他将手往后一背寻出一包药粉朝着漫天的银针一撒,旋即整个人往后猛地一退向后狠狠一仰头,漫天的银针与那不知是什么原料的药粉汇合在一起,散落成无数细碎的光芒,竟是在不知不觉之间将那杀招彻底溶掉了。
不得不说,那光芒四碎之时亦是极为绚丽的。
顾冽挡住那千变万化的银针之时,唐子期的身形却是更快的,他向前用了一个蹑云逐月避免顾冽出自己的攻击范围,一个毒蒺藜瞬间便甩了出去正中顾冽的左臂,他看着顾冽目光一动便立时对南云喝道:“后退!”
楚留香瞬息心领神会将南云往怀里一搂便向后疾退而去!
距离瞬间拉开,这下顾冽最习惯的鬼影千重怕是也再没了用武之地,唐门本就是身法诡谲之门,站定在毒粉距离之外顾冽几乎没了半点对策,唐子期唇角噙着寒凉意味连连拉了三个夺魄箭,那光芒划破夜空的沉寂,像是夺命的烟火。
顾冽躲过了一击却没能躲过接下来连连的杀招——
只见唐子期最后一个瞬发的追命已是箭在弦上,顾冽向后一倒生生坐到地上竟是止不住地开始咳血,手捂在唇边拭去一丝血迹,眸光已是微微有些散,显然是伤重了。
他的目光褪去了往时的温厚只余下阴鸷,半晌方才一字一顿言道:“唐子期,你何苦逼我……”
唐子期看了他一会,唇角便微微提了起来:“今日来此,实是有东西要给你看。”
他话音未落,便见一旁的楚留香从怀里小心地摸出一个不大的檀木匣子,将那东西一开里面便是一块老玉的吊坠,顾冽的目光瞬间一凉,一手摁住不断作痛的胸口冷声道:“你们倒是找到了好东西。”
就在昨日,千石老僧寻到了唐子期,昔日他自毒生门逃出来自是了然,怪香子为人多疑,任何人入毒生门时都需缴交足以证实家世身份的东西,顾冽既是学了毒生门的功夫,想必也有把柄在怪香子那里。
他刚走不多时,鬼道子文康子二老便是到了,将怪香子遗物里的一大堆东西折腾了过来,唐子期翻了半天,就翻到了这块老玉,上面刻着“颜冽”二字,刀工与颜臻臻那块无二,显然是原来那块无误了。原是顾冽为了骗取颜臻臻的信任造了块假玉出来,原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曾想真玉竟是落到了这二人手里。
楚留香笑了笑,便从那木匣子里面又取了一块牛皮纸出来,此番上面的文字竟是能读的通:“顾冽,原名颜冽,戊良颜家庶子……”
那竟赫然是一张顾冽的家世以及成为毒生门末代弟子的证明。
老实说,世界上相信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永远都是少数,顾冽是毒生门末代弟子的消息一旦被证实,先不说赴任的事铁定没了可能,纵是平凉城大抵都容不下一个邪教后人!
“所以……”顾冽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不顾一身的狼狈竟是微微挑起唇角笑了出来:“你们想要什么?”
唐子期微微一怔,千机匣在掌心握着,眉心便是蹙了起来:“什么意思?”
“每个人都有*,”顾冽强自撑着没有倒下去,目光极深:“若是给得起,我愿意作交换。”
“你没对南云做手脚,为何?”唐子期看着旁边的楚留香和南云,强自压了压心底汹涌的杀意低声问着。
顾冽苦笑一声慢慢道:“若是我杀了南云,现下死的怕就是我了。”
这番话说完,唐子期便也没再言语,不得不说看到毫发无损的南云时,他的杀意的确少了不少。何况他并不是一个嗜杀的人,若是前番死士并未那么夺命相逼,他甚至不想在楚留香面前杀人。
顾冽实在是太过聪明,他将一切算了个彻底,他甚至摸清了敌人的底线,然后贴着底线游走,避免伤人伤己。
“只可惜,你现在没什么谈条件的资本。”唐子期的语声微嘲,看着顾冽的神色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顾冽实在是太过狼狈,一身的鲜血淋漓看起来有些可怖,他慢慢抬起袖子拭去唇角的血迹叹道:“单凭你们手上的东西想要扳倒我,想必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楚留香没有做声,他只是将南云紧紧护在身边,默默看着前面针锋相对的二人。
四处有风,他的面上依旧是一派云淡风轻的神色,手心却是微微攥紧。
“我听闻毒生门有一种血契,以血为赌,一旦违背则将受万箭穿心之苦,”唐子期看着脸色慢慢难看起来的顾冽,微微挑起了唇角:“敢问可有此事?”
顾冽用探询的神色看了唐子期良久,最后叹出一口气来:“是,你要我下血契?”
唐子期没做声,唇角噙着笑意看向面前的男人。
他相信顾冽会接受,这个人永远可以在脑中最快地做出权衡,利益得失统统算了个分明,然后做出最好的选择。
对于已然如此不利的情势,最好的办法便是妥协,这样才能留出后路。
留得青山在,怎怕没柴烧?
“什么内容?”顾冽终于开口,他的神色已是平静的很。论武功,毒生门并不算高明,毒生门最为得意的是毒药,然而面前站着的人是唐子期和楚留香,他顾冽用过一次毒,就再也没了第二次机会。
至少现在,顾冽还不想死。
老实说,最初颜家倒了,他倒是也没多少伤怀,庶子的地位注定了他在大家族中的不如意,大公子颜冲的行径只让他生厌,然而很多东西出生就是注定。
顾冽恨透了这种注定,飞黄腾达是唯一的出路。
颜家倒了的时候,其实他心底藏着隐隐的欣喜,只是无人知晓罢了。带着颜臻臻出逃不过是一个意外,再后来失散了,他亦是从不曾刻意地去找过,改名顾冽,遇到千石老僧都只是一场意外而已。
那时甚至连毒生门都早就销声匿迹,成为了江湖人的一种禁忌,千石教了他一阵便将他带往了天山,没成想天山没上去先遇上了怪香子,顾冽和人聊了一会便对千石老僧不告而别,怪香子偷偷摸摸地教了他三年,他便偷偷摸摸地学了一身毒生门的功夫,直到有一日怪香子走了顾冽便继续他自己的路,学了药理学了毒物,然后一天一天变得强大,一天一天朝着自己的目标靠近。
生命中来来去去那么多的人其实只分为两种:一种是可以用的,一种是无用的,仅此而已。
多么简单的划分。
顾冽只觉浑身都在作痛,人却还是那副无比平静的神情,纵是千辛万苦走到了这里,一切都在转好之时,怎么可能甘心止步于此?
唐子期盯着顾冽看了一会,方才向后退了几步将南云接过来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楚留香:“你来决定。”
楚留香好看的眉眼微微蹙起来:“我?”
唐子期将南云揽在身侧,唇角冷峭地提了提,化作一个浅浅的笑:“嗯。”
唐子期所想要做的,便是冲锋陷阵将所有荆棘扫去,最后心甘情愿地将决定权交给自己的爱人,毫无保留。
这是他爱一个人的方式,也是他最初的祈愿。
既然你愿意随我风雨无阻并肩向前,那么我便愿将一切双手奉上。
顾冽看着二人之间微妙的互动,在心底微微笑了笑,自打他选择了不顾一切的青云直上,他就彻彻底底地放弃了这样平静的生活。
所有的一切都是付出与回报等价,所以他顾冽,永不后悔。
“你会杀了我?”顾冽看着面色沉静站定在他面前的楚留香,咳了几声便问道。
楚留香又一次蹙起眉来,语声平静得很:“我不杀人。”
多么好笑的组合,一个绝顶的杀手和一个永不杀人的侠盗,然而他们站定在一起,却又是那么地天作之合。
“废了你的功夫,从此永远不和我们为敌,做一个好官。”楚留香的语声很淡,他看着面前的顾冽,眸色极深。
旁边的唐子期忍不住叹了一声:“就凭出诊收的黑心钱,家财万贯也有了吧?都捐了吧。”他记得楚留香之前当侠盗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劫富济贫管闲事,此刻顾冽无疑就是最好的打击对象。
顾冽看了二人良久,竟是微微挑唇笑了,血迹自唇角蜿蜒下去,他的神色却是极为平静:“可以。”
“要我帮你?”唐子期凉声问道,说的自然就是废去武功之事,依他看来现下顾冽撑着全凭一口气,然而他却并不打算就此罢休。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饶是唐子期不怕报复,他也怕顾冽有朝一日对着楚留香与南云卷土重来。
这样心神俱裂的担忧,他再也不敢让楚留香尝试一次。
顾冽没动声色,只摸索了一会便掏了一颗镇痛的药丸整个吞了下去,旋即将左手一聚力重重往右侧琵琶骨狠命一击,听那声音竟是径自将自己的琵琶骨拍碎了,顾冽脸色瞬间惨白喷出一口血来,他阖目缓了一会方才低声叹道:“可以了吗?”
顾冽的狠辣几乎让人心惊,他从来不曾让自己的手沾染上哪怕半点血迹,然而无论是对敌亦或是对己,他都是择了一个最好的决定,然后毫无保留地执行,绝不心慈手软。
楚留香还没来得及答话,便见唐子期冷声言道:“抱歉。”
话音刚落一个夺魄箭顺着顾冽左侧琵琶骨一闪而过,只见顾冽忍了半晌,到底还是忍不住唇角汨汨的血迹,他使劲撑着地试图站起来,然而却终究是力不从心。
试了好几次,顾冽方才慢慢地从地上起了身,唇角微微提起笑容来自胸前的血迹小心地引了一些,在手臂上画了一个极复杂的符咒,将适才答应的话一一念了,便见那鲜血竟似是有了魂魄一般顺着手臂慢慢渗了进去,顾冽手臂猛地一阵,下唇瞬间被咬出了血来。
然而他没有呼痛甚至没有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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