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起来上厕所,或是“咳咳”的痛苦的咳嗽后恶心的吐痰,他的小便逐步有点失控,有时会毫无知觉的尿到裤子上或脚上,他的痰是黄色的略带血丝,黄玉成会很专心的关注他的痰的变化然后呆呆的发愣。
黄静回来后,黄朝阳特意嘱咐:“不要哭丧着脸,你凝重的神情很容易触及他脆弱的心情,表情要自然。”
黄玉成看到黄静,微微一笑,说:“你学习重要,看我这病耽误你学习了。”然后“咳咳”的咳嗽起来。
黄静表情很是丰富,连忙给他捶背,说:“爸,我们现在开始实习了,再有两个月我们就毕业了,我就可以参加工作,我就能挣到钱孝敬你和我妈了。”
黄玉成叹了一口气说:“毕业了好,毕业了你就考特岗教师,像你哥哥一样做个教师,在咱们农村老师是一个积德行善的职业,另外做老师日子安稳平定,我也就放心了,只怕我等不到那一天了。”
“没事,爸,我听你的,你别想那么多,哥说请省城的医生两天后动手术,手术后一切都会好起来。”
黄玉成只是点头,黄朝阳不知为什么,眼泪只在眼窝里打转。
省城的专家两天来到西城县,经过全面会诊,摇摇头,说:“太晚了,他现在不仅仅是转移到大脑上,肯定也转移到骨髓上,就是到省城也是无药可救无能为力,他现在症状整天输液只能使脑积水更加严重,加重他的痛苦。”
一切希望在失望中破灭,一家人像泄了气的皮球茫然无助。
在医院的走廊里,母亲胡香如说:“你爸其实早就预料他这次难逃死劫,在肺部活检的那天夜里,他反复交代不要给他动手术,他想留个囫囵的身体,他说他没给你留下什么?他不想让他的病弄得人财两空。”
黄静痛苦的摇着黄朝阳的胳膊,撕心裂肺的说:“哥哥,我们一定救爸爸,一定救爸爸,我知道你一定能救他的对不对。”
胡香如哭了,拉着黄静的胳膊说:“傻孩子,人生下来就注定死亡,你爸早走一天少受一天罪,你看你爸表面平静,肉体、内心却是痛苦的,许多人得这种病都是疼死的。”
“关键我爸一辈子没享一天福,整天在工地上风刮日晒风餐露宿供我们上学,没一天在家清闲过。”妹妹的话像针一样痛苦的扎在黄朝阳的内心里。
“你爸心里是幸福的,在农村能供两个大学生他这一辈子是值了,这是他在村里人面前骄傲的资本。”
黄静还在哭,值班护士在里面焦急的大声的喊着:“谁是黄玉成的家属,谁是黄玉成的家属。”
几个人慌忙走到黄玉成的床前,黄玉成的眼睛像昏晕的鱼眼,白眼睛一个劲的往左边移动,医生掐了掐他的人中,用手电翻看他的眼睛,然后揉了揉他的头部,好一会儿黄玉成才清醒过来。
医生走后,黄玉成有气无力的说:“朝阳,我知道我也没几天了,希望你能完成我两个心愿。”
黄朝阳忍不住哭起来,点点头说:“爸爸,你说,你说。“
“我想再看看我的孙子黄凯,我想回家,我想回家好好看看生我我养我的地方,我不想死在医院,好吗?”说完泪流满面,痛苦流涕,一圈人都沉浸在哭声中。
“像这种情况活不过五天,你们还是回家做好后事准备。”医生的话让一家人彻底绝望,在黄玉成拔掉输液针的威胁和母亲胡香如的强烈要求下,黄玉成平静安详的躺在救护车上走向了回家的路。
黄玉成回家后,气色逐步好转,一到家,便吩咐黄朝阳弄点蟾蜍和木灵芝熬着喝,因为在农村这是治疗癌症的良方,黄朝阳知道父亲不想在医院多待一天是想减轻儿子的经济负担,但他却对生命是渴望的,是对生命是不服输的。
黄玉成倔强的将一碗苦药一饮而尽,但还是一股脑的从嘴里鼻子里稀里哗啦呕吐出来,里面还夹杂着血丝。
一连两天,一大盆中药在黄玉成的肠胃中没有过滤全部呕吐出来,黄玉成彻底泄气了,安静的躺在床上。
在家里,黄玉成并不像诸多病人那样痛苦不堪,在清醒的时候时而还有说有笑让一家人其乐融融,时而还打电话以自己大病为由催要工钱,但疼痛却没有放过这个坚强的人,疼痛暴风雨般的来临,黄玉成生不如死用手拼命的击头,翻来覆去的扭转身子,实在忍不住无力的说:“药,药,药、、、、、、”
等黄静将药送来时,不顾嗓子的疼痛,一把抓起来如饥似渴的吞咽下去,一直痛苦挣扎到药力发作,才昏昏沉沉的睡去。
等待死亡是痛苦的,守侯亲人的死亡更是一种煎熬。谁都知道黄玉成吃的药无非是止疼安定的,对病没有一点作用,反而会让他意识逐步模糊,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黄朝阳唯一能做的就是陪在父亲身边,紧紧拉着他的手,让他在死亡面前不那么害怕,不那么恐惧。父亲的手布满茧子,像纵横交错的河流,里面还夹杂着很难洗掉的泥灰,手背上突起的血管犹如灰黑色的蚯蚓破茧而出,就是这么一双手承载着一个伟大的家,他轻轻的亲吻了父亲的手,潸然泪下。
黄玉成的生命是坚强的,并没有像医生说的那样活不过五天,第五天,他的身体彻底不能动弹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似乎疼痛已经彻底离他而去。
儿子黄凯一直没有回来,手机已经停机,问尽所有亲朋好友像失踪一样都没有下落,一家人更加愁眉不展。
杜晓明打来电话,关心的问黄玉成的病情,然后说镇财政所通知今天下午以前必须报帐,问是否抽出时间,黄朝阳看了一下父亲,说现在就回去。
帐在上午就报好了,黄朝阳回了学校,一星期没给学生上课了,父亲一旦去世还得耽误几天,学生学习是头等大事,得赶紧补几节课,并为学生布置了学习任务,本想着第二天赶紧回家。
清晨五点钟,外面噼里啪啦下起了小雨,黄静打来电话,哭着说爸爸走了,爸爸走了。
黄朝阳异常平静,父亲的痛苦终于可以解脱了,他喊起陆小鹤,让她交代刘银凤先替着做几天饭,然后给杜晓明交代了一下,租了一辆车,两口子回家了。
杜晓明代表组织给黄玉成送去花圈表示敬重,正赶上出灵,他看见黄朝阳在父亲的棺材前头在地上“咚咚”的磕了三下,眼泪鼻涕瀑布般的挂在脸上,咧着嘴痛苦万分却没有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