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气听在耳里却比别的扭捏推托要舒心许多。
想了想,此话也有理,她身上寒气已经驱得差不多了,腿只需修养几日即可,陆慎雨便应了她,派了几个弟子送她回主峰。
回了主峰,景澈占了腿脚不便的理由,没日没夜地在床上躺着。心中念头纷杂,一下子想起不知在何处神出鬼没的百里酒鬼,一会儿想起也修冰山一般的脸庞,然后又暗自盘算着下次见到宫霖,要如何先占了口舌之快才好。
朦朦胧胧地眯着眼,望见薄薄窗纸外的天空已经漆黑做一团。方才喝了陆慎雨派人送来的药,口中苦的有些睡不着。
“笃,笃,笃——”这时传来几声胆怯而试探的敲门声,门口隐约是一个少年的身影,瑟在风中。
“谁?”景澈懒懒地扬声问道。
“师姐,是我,帛炎。”
景澈的眼倏忽亮了一下,原来是这个胆小的同一只小白鼠似的师弟啊。虽是因为帮他隐瞒过错而受了苦,她心中却是一点都不怨他,反而是有些欢喜:“你进来吧,我不方便下床。”
门被轻轻推开,帛炎缩手缩脚地走进来,一脸局促与羞怯,紧张地站在景澈床头,憋了半晌都未说话。
景澈忍不住先笑了:“你紧张什么,怕我是吃人的女魔头,会生吞活剥了你?”
帛炎忙摆摆手解释,白皙的脸瞬间涨成潮红:“不是不是,师姐是好人,才不是魔头。”
“那你说,你来找我做什么?”
“我……”嘴角嚅嗫,像个刚出闺的小媳妇似的:“我是来…谢谢师姐的。”
景澈听不得谢字,这时表情微有僵住,颇为难为情地挠了挠头,软糯的声音仿佛要糊成了一团:“谢什么,多见外……”
帛炎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怯怯地递给景澈:“听说师姐受了罚……这药是专门治膝盖淤血的,我经常被罚跪……所以……特别,特别有用。”
少年羞怯却是英俊的脸庞显得格外真诚。
景澈不来欲拒还休这一套,也就不推搡地接下,当即倒了一颗药丸出来吞下,笑着谢道:“多亏你有心了呢。”
目光闪躲了一下,帛炎低着头,敛着眉眼,神情看不清晰:“师姐早些好才是,不然……帛炎心中不安。”
“我没事,你不用挂念。外头天也不早了,你快些回去休息吧。”
帛炎深深而恳切地朝景澈鞠了一个躬,这才折身出去了。
这般被人答谢敬仰,景澈反而有些受宠若惊,不过这当好人的感觉委实是不错,哪怕吃了苦也不是不值得。
她也没有注意身体突如其来一阵异常的寒冷,只当是开门闭门间寒风灌入,便拉了棉被睡了。
翌日。
陆慎雨派的弟子来与景澈送药,敲了几声门都没人应,正不知所以然时,也修恰好路经看她,心下一阵不安,直接闯了门进去。
那一团裹紧的被子都在瑟瑟颤抖,棉絮都被凌乱的指痕抓得扯了出来,被子里的少女发出几声痛苦而压抑的**。
也顾不上男女授受不亲,也修扯开了她的被子。只见景澈的脸泛着异样的潮红,桃花眼半眯半开,眸中泪水汪汪,触碰到她的身体,却发现她整个人冰冷得骇人。
“她这是怎么了?”镇定如也修,见到此状也有些乱了阵脚,声音不觉冰厉起来。
那净毓锋派来送药的弟子忙上前搭了搭景澈的脉象,却是诊不出名堂,不明所以然,只得道:“快将她送去师父处。”
***
此刻主峰树林里,一男一女对面站着。枯涩落叶铺了一层,踩在脚下破碎声细细。
男的个子颇高,却糯糯地低着头,女的虽矮了半截,却傲然扬着下巴。
“师姐……你给我的药丸……原来不是治膝盖淤血的……”少年的声音胆怯。
“我只说是为她好,有说这是治腿伤的吗?”不耐烦地回道。
“可是景澈师姐……”
“她有陆师叔照看着,能有什么事!”冷冷地拂袖就要离去。
少年忙追上前,颔着首跟在她身后,语气低低而惶恐:“师姐,那日你叫我故意在晨练路上拖住景澈师姐,又叫我送药给她……是不是师姐想……”
“你懂什么!”厉声喝住他的话,极其厌恶地睨了他一眼,索性御起剑离开。
少年低着头矗立在原地,像是犯了错一般在面壁。
风鼓着树叶的婆娑声,一阵阵响彻在少年耳畔。他再抬起眼的时候,澄澈而碧蓝的苍穹宁静无痕,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