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者。当初次撞击后,产生层层叠叠的剧烈冲击波吹枯拉朽地掀翻了沿海地区的大部分建筑物,水泥浇灌的地表仿佛被轻易碾碎的鸡蛋壳,扭曲着迸裂开,大量海水瞬间蒸,混杂着淤泥与尘埃,升腾为肮脏的色彩,遮蔽茫茫天际。 面对这宛若末日的光景,避难的人群出此起彼伏的哭喊、毫无意义的尖叫、混乱的破口大骂,但很快一切的一切都被一道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掩埋。 ——不,那不是一道“声音”,而是无数道声音互相挤压、排斥、破裂,继而混杂成不可名状的一团,演绎出犹如天地崩灭的混沌交响曲。 在这最后一刻,除了紧紧拥抱住小娴,李谱什么也做不到。 之后的事,李谱已经记得不太清了。数小时后,当批由军人组成的救援队伍来到这块被冲击波肆虐成一片狼藉的避难地时,一位青年军人现了抽泣的女孩与陷入昏迷,遍体鳞伤生死不知的男孩。 经验丰富的军人一眼就看出了生了什么——在残余的冲击波夹着杂物刮过这片区域时,少年用自己的身躯作为了保护女孩的最后屏障。 青年军人的目光中露出了一点儿赞赏之意,接着对后方用力挥手,大喊道:“担架!快!” 李谱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 “头好沉……我还没去见马克思么?” 李谱勉强张开眼睛,呲牙咧嘴地扭了扭脖子,现自己躺在一张棉絮临时铺成的地铺上。他的头上包着弥漫药水味的纱布,左胳臂则打上了石膏,右手则感觉被什么触感柔软滑嫩的事物包裹着。 一名穿着有点儿肮脏的连衣裙的娇小女孩屈着膝盖,好像疲倦后睡着的猫咪似的躺在他的身侧。柔软的小手轻轻地握着他的右手腕。犹有泪痕的脸蛋上,樱唇微张,吐息出的温暖气流划过靠在她面前的李谱的右手五指,让李谱感觉有点儿痒痒的。 “呼,小娴……睡着了吗?” 看见自己的青梅竹马安全地睡在他的旁边,李谱悬着的心才稍微放下了点。眼前的女孩腿上和手臂上也东一块西一块的缠着纱布,但就伤势而言,显然比他要轻出不少。 “小鬼,你总算醒过来了。” 隔壁一位半躺在担架上的中年阿伯对李谱搭话道:“这小女娃从昨天就一直陪在你身边。大概二小时前她才刚刚睡着。” “昨天?已经过了一整天吗?”李谱问道。 “是啊,这老天爷真作孽噢。”阿伯摇了摇头,有点儿八卦地说:“都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听送你过来的解放军说你运气真好,你们呆的那个小山包恰好比涌过来的疯狗浪头高上那么一点点,在下面房子里被埋的人只怕都要死光了。” 坠落的冲击力不但令地壳晃动产生地震和剧烈扩散的冲击波,更因为是坠落在海中,导致了肆虐大半个城市的海啸。李谱和晨娴这次能幸存下来,一部分是因为果断的离开了公寓房全逃到了更远的高地上,更多的只怕还是运气。 李谱环顾四周,目及之处环境嘈杂,有很多和他一样的伤号。这儿明显是某家医院的走廊上,只是躺在简易担架和地铺上的遇难者人满为患,呻吟声此起彼伏。 我和小娴都活下来了,那……老爸呢?晨心阿姨呢?李谱之前还有所放松的情绪,在看见周围的伤员后再次紧张起来。 晨心阿姨的工作,是距离海边很远的私立医院的医生,而自己的老爸……可恶!他干嘛要在码头那当什么工人啊! 尽管脾气暴躁的老爸经常把自己揍得七晕八素,但李谱也知道有些时候是自己欠扁。而且……单亲的父亲一个人把自己拉扯大付出了多少心血,李谱多少也能感受到父亲的不容易。 想到昨天那仿佛天崩地裂的灾难场面,李谱的只感到遍体生寒,但他还是带着一丝侥幸的期盼,用力摇醒了身边酣睡的女孩。 “呜诶,”女孩才睡眼松惺地醒过来,第一眼看见李谱,她的小脸蛋上先是浮现喜悦的神情,但很快因为李谱的询问,双眸变得有点黯淡。 李谱急促地问道:“你见到我爸,还有心姨了吗?” “阿谱……”晨娴犹豫了一下,“妈妈没事,她现在正在楼上帮忙做手术。” 听到这个消息,李谱吐出一口气,期盼地再次问道:“那……我那个混蛋老爸呢?” “李叔叔他……”晨娴咬了咬唇瓣,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还是没能说得出口。女孩抽了抽琼鼻,忽然张开双臂,用力抱住李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