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见其可怜遂以衣物相赠,无论如何都算是照拂之情,孰料此人之后非但不记得赠衣之情,反而对微臣恶语中伤,是为忘恩负义!担任万年县令其间,以各种瞒报、谎报、私吞、挪用等等手段共计贪墨公帑三万余贯,区区一介县令广置房产、生活豪奢、婢仆如云!更可恶者,包揽诉讼、制造冤案、收受贿赂、操纵国法成为其敛财、徇私之手段!对微臣恣意构陷、随意栽赃,看似微臣各项罪证确凿,实则捏造事实、捕风捉影,请陛下治其死罪!”
大殿之上群臣哗然,纷纷交头接耳,看着不知所措的李义府,议论纷纭。
分明是代表御史台站出来弹劾房俊,孰料被房俊反戈一击,反过来弹劾?
而房俊这一手当初也曾使过,不知多少文官试图将这个“佞臣”扳倒,结果反被房俊弹劾,最后房俊岿然不动、青云直上,那些弹劾他的官员却是要么降职外调、要么丢官罢职,甚至锒铛入狱、前程尽毁……
李承乾接过内侍递来的奏疏看了看,便用力一丢,丢在李义府脚下,冷声道:“你有何话说?”
李义府有些懵,赶紧蹲下捡起奏疏,一目十行的看过,心底一股股寒气升腾而起,打了个冷颤,只觉得脑袋轰然作响,面色惨白。
奏疏之上,除去言及他忘恩负义、栽赃构陷之外,还有他担任县令之时一笔笔贪墨的钱粮数目、明细,虽然他自己也记不得如此清楚,但其中有几项却还是记得的,也印证了这份奏疏并非胡言乱语……
可问题在于哪一个官员能真正做到清如水、明如镜,两袖清风、纤尘不染?
有一些东西的确是贪墨了的,但却是官场之上所默许的规则,几乎所有人都那么干,甚至就连房俊也未必就能一针一线没占过衙门的便宜……
所谓徇私枉法更是夸大言辞,万年县令虽然只是区区一个县令,却掌管着半个长安城以及城外数以万计的土地、数以十万记的百姓,固然比不得当朝宰辅、封疆大吏,却也不折不扣算是一个权力极大的官员,等闲时候总有一些人情需要往来,长安城内的达官显贵们一旦涉案,谁能保证全部公事公办?
你还混不混了?
有一些案情并不明朗或者证据并不充分的案件,权衡涉案双方之后区别对待是难以避免的,即便是当年铁骨铮铮的魏徵也做不到一碗水端平……
可现在看着奏疏,那些事情具陈其上,让李义府心里一阵阵发凉,寒毛都竖起来了。
这明显是有人一直在盯着自己,自己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难以逃脱那黑暗之中的眼睛……
不需问,必然是房俊无疑。
李义府手里哆哆嗦嗦的捧着奏疏,抬头看向房俊,不可思议道:“越国公……何至于此?”
说他“忘恩负义”,他断然是不肯承认的,是他没有因为“赠衣之情”主动向房俊靠拢吗?是房俊不要他啊!但凡房俊有一丝一毫收留之意,他纵然是做一条狗也是心甘情愿的,可房俊却怕他这条狗会咬人,一脚踢开。
若非走通了刘洎的门路得以进入御史台担任一届监察御史,他此刻早已被贬斥至天涯海角烟瘴之地,与野人蛮胡为伍了……
可他着实想不通,以房俊之权势、地位,为何这般欲置自己于死地?
瞧瞧房俊自踏入官场之后的对手,以前是权倾一时的长孙无忌,现在是文官之首的刘洎,自己不过一个监察御史,芝麻绿豆一样的官儿,没道理啊……
房俊却看也不看他,低头在奏疏之中翻找的动作让不少人心惊胆颤,而后又抬起头,看着御史台那一帮人的方向,问了一句愈发令人心胆俱裂的话语:“刚才站出来弹劾我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御史台一群人除去刘祥道低眉垂眼一言不发,余者皆面色如纸、两股战战,闭着嘴巴不吭声。
这年头那又什么两袖清风?说到底都是世家子弟,出仕为官皆乃家族支持,为官之后自然要想法设法反哺家族,经手的权钱交易不知凡几,如何谈得上清廉如水?
而房俊显然有着无与伦比的消息渠道,能够轻易得知不少官员背后的秘辛,万一这厮捧着的奏疏之中便有自己一份,那岂不是自寻死路?
到了这时,御史台诸人也隐隐明白过来,刘祥道之所以主张弹劾房俊,并非多么公正无私、维系纲纪,而是想要借由房俊之手,剪除御史台内的不同声音,没见到刘祥道自己以及他的心腹对于弹劾房俊具体之事一言不发、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