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宗身上挥动拳头,许敬宗脸上挨了几拳,拼命挣扎,反将贾敦颐压在身下。大雨滂沱,地上雨水横流、泥泞一片,两人
在泥水之中挣扎打斗,没一会儿的功夫便好似泥球一般,狼狈不堪。 所有人都被这忽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愣愣的看着泥水之中扭打的两人,一位礼部尚书,一位洛州刺史,都算得上是高级官员了,却如同市井泼妇一般薅头
发、吐口水、拽蛋蛋……
酝酿着怒气的农人也都目瞪口呆,何时见过这个等级的官员互殴打斗?
长见识了。
距离最近的阿史那忠心中一动,呵斥近前的农人:“赶紧后退,谁敢伤了这二位,罪加一等!” 农人、佃户们闻言吓了一跳,“呼啦”一下齐齐向后退去,身后的人猝不及防躲闪不及撞在一处,顿时引发一阵混乱,那股已经处于爆发边缘的气氛也瞬间消
散。 本就是抓着“法不责众”的心理前来给中枢官员施压,当真让这些农人冲撞一位礼部尚书是万万不敢的,刚才气氛烘托得好,大家都涌起一股怒气,不退不让
,认定了许敬宗不敢杀人。
可现在局势截然不同,这两位在泥水之中滚来滚去,万一滚到自己脚下不小心踩了一脚、碰了一下,岂不是犯下“殴打天使”的重罪?
还是赶紧躲开为好。
阿史那忠见到农人们开始后退且气势不再,心中大喜,趁机大声道:“看什么看?都散了都散了,今日雨大,丈量停止,何时再行丈量,等候通知!” 然后俯身将扭打的两人拉开,自己背了一个,让身边校尉背了一个,带着一众亲兵部曲快速离去,只留下混乱的农人、佃户,以及尚在一旁袖手旁观来不及
反应的河南府官员。
“这个……眼下怎么办?”
偃师县的官吏六神无主,只能询问段宝元。 段宝元蹙眉沉思片刻,沉声道:“暂且散了吧,但要继续给这些人灌输‘丈量田亩就是朝廷要收回土地’的观念,让大家知道一旦朝廷收回土地他们就将无田可种,等到下一次丈量田亩,大家再一起出来阻止。放心,许敬宗也好阿史那忠也罢,绝对不敢对普通百姓亮刀子,否则无论结局如何他们的仕途都将戛然而止,
他们岂能赌上自己的前途?”
“喏。”
偃师县的官吏听了吩咐,带着聚集的农人、佃户离开。
段宝元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长吁出一口气。 他自然看得懂许敬宗、贾敦颐两人拙劣的表演,不过此番聚集如此之多的农人也仅只是试探而已,既然这两位不顾威仪给了一个台阶,那大家就都顺台阶下
去。
但是想要丈量田亩,绝无可能。
……
“娘嘞!简直岂有此理!”
回到尚善坊魏王官廨,一身泥水狼狈不堪的许敬宗一脚踹翻了案几,任凭案几上的茶具稀里哗啦碎了一地,兀自气得呼哧带喘、怒气未竭。
他自从当年被召入“天策府”开始,便一直任职于中枢,虽然知晓门阀世家之桀骜跋扈,却始终未曾有亲身之体验,所知所见也不过是文牍之上。
如今身负皇命却被如此戏耍一遭,这才让他见识了世家门阀在地方是何等只手遮天、恣意妄为。
又惊又怒,心中惴惴。
本以为手到擒来的功勋,现在才知道想要完成丈量田亩实在难如登天,稍有不慎不仅无法完成陛下的托付,甚至有可能将自己陷入其中、不可自拔……
贾敦颐在一旁让郎中清洗鼻子、散瘀敷药,见许敬宗怒气冲冲,忍不住抱怨道:“随便打一下我就倒地了,何必如此用力?我觉得鼻梁都碎了。”
郎中忙道:“并无大碍,只是近日定要小心养护莫要触碰,否则会再度出血。”
许敬宗则道:“你还有心思怪我?你是洛州刺史,也是河南府的官员,结果人家沆瀣一气、结党营私却将你丢在一旁,你还有脸说话?简直不知所谓。”
贾敦颐哼了一声,心中犹有余悸。 今日河南府官员在段宝元带领之下不仅狠狠耍了许敬宗一刀,使其颜面尽失任务受阻,自己这个洛州刺史也被丢在一旁。如果局势崩坏,阿史那忠的亲兵与
农人发生冲突甚至造成死伤,许敬宗、阿史那忠固然难辞其咎,自己这个洛州刺史也得被卷进去承担责任。
不过此等局面也并不意外,他自从迁任洛州刺史以来,注重农桑、开凿水利、清理吏治,与河南府官员格格不入,受到排挤不被认可亦在情理之中。 “这些废话多说无益,还是想想现在应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