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田盗贸卖、在官侵夺私田等等,都是严重的违法行为。
罪责既定,无论官民一并处罚,绝无枉纵,只能“罚赎”。
现在“罚赎”之制已经废黜,只要“三法司”定罪,足以将河南世家彻底打倒。
裴怀节几乎无语,只能说道:“律法不严、监管不力、贪心不足……诸多原由兼而有之,朝廷是打算追究到底吗?”
纵然律法昭昭,那天底下哪一个世家门阀不侵占、兼并土地?
没有土地,何以传家?
他倒是希望朝廷将天底下的土地都丈量一遍,然后将所有世家门阀侵占之土地悉数回收,且追究侵占之罪责。
不过这显然不可能。
以河东世家为例,强制接管其盐池尚有商榷之余地,可若是一举将其门阀侵占之土地全部收回并且追责,信不信河东世家马上就敢举旗造反?
全天下的世家门阀都将是河东世家的友军! 果然,房俊摇头道:“法不责众,朝廷岂能不顾天下大乱也要追究到底?不过这些田地确实是世家门阀非法侵占,肯定要有一个说法,以我之见,陛下大抵是
准许各家对侵占之田亩以金购买。”
裴怀节道:“既然如此,那下官就以这个说法与河南世家沟通,待到丈量田亩完毕之后对侵占之田地登记造册,而后朝廷如何处置,再行讨论。” 这才对嘛,困扰世家门阀多时的谜底终于揭开了,房俊撺掇、鼓惑陛下在全国范围之内丈量田亩,就是想要将这些被世家门阀侵占的土地清查出来,而后卖
给世家门阀,获取巨额财富。 对于世家门阀来说,这笔钱拿得肉痛,却也不是不可接受,最起码那些侵占的土地由非法变成合法,光明正大的记载于县衙土地账册之上,往后子子孙孙皆
可传承。 “正该如此!”没怎么说话的李泰开口,欣然道:“任何事情都需要及时有效的沟通,只要知晓中枢施行政令的意志,又何必做出抵制阻挠之事?说到底那些
土地都是非法侵占,能够花钱购为己有,既得到了土地,又给了陛下台阶,何乐而不为呢。” 裴怀节道:“殿下所言甚是,只不过先前许尚书来势汹汹,什么话也不说清楚,难免造成误会。现在既然说开了,无论洛阳世家还是河南门阀,自然全力配合
中枢政令之实施。”
李泰不愿这般揣着明白装糊涂,摆摆手:“汝自去与洛阳世家沟通吧,速速定夺,莫要耽搁中枢政令之实施。”
居然下了逐客令。
裴怀节苦笑起身,知道自己往后已然成为魏王面前的“恶客”,却也无可奈何,施礼告罪之后退出,脚步匆匆的赶赴各处洛阳世家的府邸。
之前不知“丈量田亩”这道政令背后的真正意图,所以各家都仓惶至极,迫不得已采取抵制之手段。
现在既然知晓中枢是打算由此敛财,那就不必过多担忧。
虽然这必然是一笔巨款,但与能够得到朝廷承认侵占之土地合法化相比,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
官廨内,李泰看着裴怀节走出去,这才小声问道:“中枢这般大动干戈,甚至将你派遣出京亲自指挥,当真只是想要敛取一笔钱财?”
据他所知,无论民部库房还是皇帝内帑,眼下可都不缺钱,何至于为了钱这般大动干戈,甘冒激怒天下门阀导致社稷动荡之危险?
房俊放下茶杯,看了李泰一眼:“殿下对此很是好奇吗?那下官就与殿下详细解说一番,其中牵扯到陛下的长远谋划……”
“咳咳!”
李泰重重咳嗽两声,执壶给房俊斟茶:“那个啥,这茶叶不错,改日给本王再送来几斤。” 他只不过有些好奇而已,但是疯了还是傻了去探寻陛下的密谋?虽然不知究竟,但他猜测此举背后肯定还藏着不为人知的谋划,而这种事是身为亲王最不应
该探究到底的。
犯忌讳…… 房俊就笑道:“所以殿下无需多想,就好生在这洛阳待着,将前隋遗留下来的宫阙殿宇都好好修缮,洛水、漕河也疏浚一番,做好迎接陛下东来之准备,如此
大功一件,亲王地位稳稳当当,任何事都不要过多掺和。” 李泰叹息一声,再度执壶斟茶,然后举起茶杯:“若非二郎提点,我现在或许早已误入歧途,非但坐不上那个位置,甚至害人害己、连累阖家子女遭殃。感谢的话不多说,今日以茶代酒,敬二郎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