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回过头,见李琪正和三班长拉扯着,不让她给自己包扎伤口。
“你这样子还跑什么啊?赶紧包上,送卫生队!”一排长也上去阻拦。
“没事,就是皮外伤,没伤到骨头!”李琪还在坚持,并说着理由,“我还有体力,郭亚军已经被蒲英拖得没体力了,她们俩肯定追不上前面两个的。”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操心这个!少废话啊,有没有伤着骨头,不是你说了算的!我得为你负责!”
一排长断然拒绝了她的请战,还训斥着三班长:“你给我赶紧包好了!回头再找你算账!今天这一笔烂帐,都是你搞出来的!搞什么搞啊,真是胡搞瞎搞!”
蒲英转身追郭亚军去了,心情不知怎的再也轻松不起来。
一个五公里,整出来这么多阴谋阳谋,至于吗?
尤其是刚才还和郭亚军斗得不亦乐乎,这会儿两人却成了同盟军,共同去追赶二排的两个女兵,蒲英心里觉得怪怪的。
郭亚军却没有多想什么。
她觉得,自己和蒲英、李琪,虽说不是一个班,但都是一排的,还是老乡,怎么斗那也是一家人。今天,她是被她俩联手给坑了,但那是阳谋,也怪自己沉不住气;可是,李琪被暗算的事儿就是阴谋了,她对二排人的做法也很生气。况且一排的荣誉就要丢了,她只想着怎么去抢回来,早就忘了刚才和蒲英的小摩擦了。
但是,她和蒲英本来就和李琪她们差距比较大,大概都拉下了两三百米,刚才在路口又耽误了一会儿,所以在蜿蜒盘旋的山间公路上,她俩一直没看到那两女兵的影子。
两人死命追了一会儿,还超过了几名落后男兵,也渐渐靠近男兵大部队了,但她俩的力气也快耗尽了。
蒲英这时才感觉自己真是到了体能极限。
全身的血液,似乎都集中到了腿上,腿部异常沉重,头部却严重缺血,变得对疼痛敏感起来。那一步步机械迈出的脚步,震得脑仁一下下的生疼;还有背后的背囊,仿佛是一座大山压在身上。
她感觉自己随时都可能支持不住,倒在地上。
郭亚军比她的情况还不如,喘着粗气问道:“英……子,你……怎……么样?”
“跑……不动……了。”
“我……也……是……啊……”
“哎,便……宜……那……俩个……了。”
郭亚军又喘了几下,说:“我,我……有……个……办……法。”
“什……什么……办法?”
蒲英跟着她停住了脚步,手撑着膝盖,弯着腰大喘气,趁机休息会儿。
“把,把……背包……拿……下……来。”
“干……啥?”
蒲英只顾着喘气,任由郭亚军把自己的背囊给卸了下去。其实,她发自内心地想丢掉这个死沉死沉的背囊,虽然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没想到,郭亚军做到了她想做而没敢做的事,“呼——”地一下,把背囊甩到了路基下。
不过,她甩的是自己背囊,却把蒲英的背囊背上身,然后一把拉起蒲英的手,“跑起来!”
“喂,你干什么?我的包……你的包?”
蒲英被她拉扯着踉跄前进,一只手却还指着身后的路边。
“别管那个包了!快跑!”郭亚军没有回头,声音里透着股狠劲。
“你……松开我,”蒲英挣脱了手,有点明白了什么,却又不敢相信地问:“你……什么……意思?”
“还不……明……白?……丢……车……保……帅!”
郭亚军真的是要帮自己分担重量,让自己能恢复点体力,好去和那前两名拼?
荒谬!愚蠢!她怎么会想出来这么个可笑的办法?
蒲英很震惊,可是发现刚才还快瘫在地上的老郭,这会儿比自己多了个背囊,居然还跑在自己前面——她不得不相信这家伙是要拼命了!
她跟在后面,依然不太明白地问:“为……什么……保我?”
“因……为……我……是……真的……跑……不动……了。”
嘴里这么说,郭亚军却依然跑在轻装的蒲英前面。
“可……我……更……跑……不动……啊。”
“呵……呵,你……根本……就……没……认真……跑过……,我……今天……才……算……看……看出来。”
蒲英无语。
又跟了一会儿,见郭亚军的冲劲已过,脚步开始踉跄起来,她不忍心地说:“好了,背包……给……我。”
“等……等等,我……再……背……一会儿。”
跑到郭亚军身侧的蒲英,见她的面色已经不再通红,而是有点发青发白,忍不住去争夺背包带,“好了!别……不要……命了!”
郭亚军确实不行了,身子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那……就……交给……你了,一……一定……要……超过……她们。”
蒲英蹲下来,一边拿自己的背包,一边生气地说:“不就是个五公里嘛!至于这么……拼命吗?我,我可……不能保证……一定会超过……她们!”
“不行!这是……你欠……我的!”郭亚军一把抓住蒲英的手腕,狠狠地摇了摇。
“你——!”
一抬眼看见郭亚军满脸疲惫,眼睛里却仿佛有火苗燃烧,那眼神灼痛了蒲英,“好吧,我欠……你的!”
“快……跑吧!”
蒲英回头,看到孟一飞的吉普车开了过来。
一排长老远就在喊:“你们怎么了?”
“我……没事,快……跑!”郭亚军又推了一把蒲英。
蒲英双手拉紧背包带,起跑。
身后的郭亚军轻声说道:“英子,加油!”
远远似乎还听到李琪的喊声:“蒲英,加油啊!”
蒲英无言地向前跑着,似乎没听见她们的喊声。
但她的眼前,却不停晃动着李琪的伤腿,郭亚军的眼睛,苗苗委屈的表情……
好好的天气,哪来的风沙?还是汗水流进了眼睛里?
为什么眼前模糊了?
蒲英没有腾出手来擦眼睛,而是一刻不停地向前跑着。虽然看不清什么,但她知道自己超过了一个又一个身影。
好吧!
郭亚军,这是我欠你的一个!
李琪,这是我替你讨回来的一个!还有一个!
一排长,我也欠你一个!
三班长……还有你的……还有,班副……
苗苗,别气了!我帮你解气了!
一排的姐妹们,我给你们解气了!
……
其实到后来,蒲英根本就没有体力。她的真实体能是比郭亚军强一些,但也有限。一开始,两人就拼了个两败俱伤。
郭亚军拼尽最后的力气帮她背背包,可惜距离并不长,对她的体能改善没多少用处!但她给了蒲英一个精神上的强烈刺激,让她什么都无所谓、马马虎虎的态度大变!
她一旦认真起来,身体的潜能被激发了出来!
可是也承受了巨大的痛苦!
心如擂鼓,肺如火烧,头痛欲裂,脚如灌铅……但这些痛苦,她已经麻木到感觉不到了!
因为缺氧,她的神智都有点不太清醒,只是凭着一腔血气,不断地对自己说:跑,不要停!
不管前面是谁,超过她!
……
五公里终点处,男兵的佼佼者陆续到达,众多连排长和教官们在这儿计时,接应。
“咦,有个女兵跑回来了!”某名拿着望远镜的连长说。
“不可能,这才20分钟,女兵就是18分!这不科学!”
“自己看——!”
望远镜在大家手里传递着,每个看过的人都有些发愣,差点忘了给新到达的男兵计时。
司辰和肖勇也惊动了,压根没想到会有女兵这么快跑回来。
不管他们相不相信,那个瘦削的女兵身影,却越来越清晰地出现在大家面前。
当认出来是蒲英后,司辰更是疑惑:这个女兵今天怎么了?谁惹到她了?她不可能这么拼命的啊?
蒲英跑到终点的表现,也让大家吃了一惊——她竟然没有停步,还在向前跑着!
司辰冲上去,拦腰抱住她,在她耳边大吼:“好了,别跑了,蒲英!你到终点了!”
“……到了?”蒲英看着指导员的眼睛,表情却是木然的,“……那……两个……二排的……呢?”
“什么二排的?你跑了第一名!女兵第一名!”
“哦……”
蒲英听了,眼睛一黑,身子一软,瘫在指导员怀里,再也起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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