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让外祖母再为你心疼……”
他没说话,一步步走到炕边。金色的阳光透过半卷的青竹帘子射入,他俯下身单膝跪地,垂下头,似乎犹豫不定,许久许久,方才开口轻唤。
“外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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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夜思索,梁霄此刻胡茬满面,眼底乌青。他睡不着,往事一幕幕像画卷,不断在他脑海中翻腾。
那年春日,他偶然在一场宴上遇着她,只是半边侧脸,令他十足惊艳。那惊鸿一瞥过后,她就住在了他心上。多方打听,闻知她是明思海的嫡女,他欣喜若狂,向家中求告,说想娶她为妻。百般筹谋,不知请托了多少关系,头两回明太太不愿应答,他上门亲自说明诚意,愿舍一切聘她为妻,明太太有些动容,见他赌咒发誓一片赤忱,答应了中人,可以相看。
他不知那时她对自己的印象如何,自他只知自己想娶她回家的心情有多么迫切。后来心愿得偿,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沉溺在高亢的喜悦中。
那时她并不是现在这般模样,到底这一路是怎么走得,令她生出这样可笑的念想。
但过往无数次争执龃龉,转眼也都消弭于无形,这次也一样,只要他真心求恳,她一定也会原谅。虽说她这些日子的言行,对他脸面造成了不少损伤,下人们议论纷纷,外头也四起流言,不过没关系,他有自信,一定会让她回心转意。
深思了一夜,梁霄在一片安然中睡去。直到外头的喧哗惊扰了他,小春子急急来报,说明辙上门,想与梁家正式谈妥和离事宜。
他觉得明家简直是疯了。
她都什么年岁了,二十好几,成婚八年,这会子和离还家,谁还会娶她?
顶着承宁伯府少夫人的名头,她还能嫁给谁去?
真真是糊涂至极,可笑至极。
他匆忙穿衣,前去大厅与明辙理论。
“明筝一时糊涂,舅兄您也糊涂了不成?女人家闹脾气,娘家如何能这般纵着?怪道明筝有恃无恐,原来明家是如此家风!”
几句话不欢而散,明辙警告他,若是三日内不见放妻文书,愿上达公堂,公开义绝。
梁霄没有犹豫,明辙刚出梁府,他就快马去了明家。
闯入内堂,大呼小叫,说要接回妻子,说要面见明筝。
明轸命人将他驱逐出府,两方起了摩擦。
次日,探知明筝与嫂子林氏前去选用香料,他纵马狂奔在大街上,在街心堵住明筝所乘的车马。
烈日煌煌,马上公子眉眼俊秀如旧。他翻身而下,扑在车旁,先是斥责,而后苦苦哀求。
“明筝,夫妻一场,你当真连个机会都不肯给我么?闹成这般,我倒没什么,可你呢,你往后要怎么过活,要一辈子在人家指指点点当中过日子吗?”
“明筝,你想要什么,我都愿意给你,你想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做。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你拿着这只马鞭,你打我,你骂我,我绝对没有怨言。只求你不要如此狠心,昨晚我想了一晚,整整一夜没有入眠,明筝,我是爱你的,我真的是爱你的。难道你非要我当着万人面前,当街跪下来求你?明筝,明筝!”
车帘紧闭,许久许久,喧哗声中,隔帘传出一声叹息。
“梁世子。”掀开帘子,露出林氏的面容,“明筝没在这儿,她甚至也不在京城,您还是别再折腾自己、折腾她了,明日便是最后期限,您若不愿,公堂绝义,届时官府会前去知会您。”
林氏语毕,吩咐启程。梁霄满面泪痕,呆立街心。
他垂头望着自己两只空空的手掌。
到头来,夫妻离散,一切皆是一场空梦。
他难道,只能失去她了么?
那个本该一辈子都属于他的人,就这样离开他的生活,淡出他的生命。
这一刻他方惊觉。
原来她从来不是置气。
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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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家上院,承宁伯、梁老太太、梁霁等人齐聚,他们已经商议了半宿。
明日便是义绝之期,明梁这庄婚事,彻彻底底是没了续存的可能。
梁少轻沉默良久,在梁老太太的斥骂和抱怨声中,沉沉叹道:“此番明思海铁了心支持闺女,前头两条路,要么彻底交恶成仇,要么……放弃明筝,霄儿,你应当知道怎么选。”
梁霄面色惨白,红着眼眶上前,许多天没有休息,此刻他憔悴不已,摇摇欲坠。
“爹,我舍不得明筝……也舍不得我所有的一切,难道、难道就真没别的路可走?”
梁少轻摇了摇头,“答允和离,明思海也许心中还觉有所亏欠,若当真走到义绝这步,无疑给你、给咱们家,多树一个劲敌。”
他不再问梁霄,也不再理会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他站起身,无力地下令,“明儿送文书去明家,措辞委婉些,尽量维护住两家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