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然而对,暗地里长叹一口气。不得不承认,石道人的这一番推敲确实可谓冷静细致,面面俱到,没有足够的眼光见识和推敲是绝做不到的,他能拉起这两千多江湖客的联盟来,来并不是只靠着两把犀利的飞剑,更不是头脑一热就不知天高地厚的无谋之辈,这分明是事先和人一起多番商议才得出的这个结果。
只可惜细致严密并不一定就意味着正确,如果是在事先就在心中隐隐有了番所欲的结果,那再细致的推论最终也只是成为那已定下了的结果的有力佐证。
所谓利令智昏,并不是说只有蠢人才会干蠢事,聪明人一旦太过聪明,干出来的蠢事反而更蠢,因为聪明人觉得自己绝不会做蠢事,还能找出足够多的证据证明这蠢事其实并不蠢。
说到这个地步,唐公正也就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他将那口气叹了出来,对石道人抱拳道:“既然石道长早已将情状推断得如此细致,那唐某也不再说什么没用的废话了。只是望道长处处提放小心。”
石道人也点点头道:“四少一片苦心,贫道记下了。关于令弟之事四少尽管放心,只要四少和我们一起等到那祭炼灵火完毕之时一同冲进去,有我夺宝盟两千高手在,只要令弟确能平安撑到那时候,定能保他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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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石道人的木屋中出来,唐公正抬头四,这漆黑的夜色已被不远处那巨大的火球驱散得一干二净,林间空地上,不少夺宝盟的年轻弟子还在高声喧哗,嬉戏胡闹着,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法术造成的奇景。还颇为兴奋,欢喜得宛如一群群扑火的飞蛾。
唐公正皱眉叹了口气。然后将目光移向远处一棵大树。这是这树林中最高大的一棵,而这棵树的顶端之上,一个小小的人影正盘坐其上,身周似乎有淡淡的金光浮现。
好像感觉到了唐公正的目光,这人也睁开了一直紧闭着的眼,对着唐公正微微一笑,很带喜感的模样更是让这个笑容很亲切,随即这人开口说:“我知四少有话要问贫僧。不如上来一叙吧。”
隔着数百丈的距离,明明该是连是男是女都难以分辨的,但是这人的音容笑貌还有声音却好似就在面前一样,只是因为这人想让他到听到而已。唐公正想了想,快步走上前去在树枝上几个纵跃跳了上去。
树顶之上,十方起身,对着跳上来的唐公正合十一揖:“我知这一路之上四少就有话想问贫僧。但是碍于人前人后,顾忌伤了贫僧和净土禅院的名声,没有直说。现在便请四少问吧。”
“”对这位小神僧的话语,唐公正也颇有些无语的感觉,想了想,还是说:“既然如此。那十方神僧就是知道我会问什么了吧?”
“小僧十方,不是什么神僧。四少是想问,我佛门讲慈悲,净土禅院更宣扬普渡天下众生,为何明明知道此事中有阴谋。却不闻不问。小僧来此之后也只是闭口不言,混入这夺宝盟中袖手冷眼旁观?”
“对。我便是想问这些。现在请十方大师不吝赐教。”
“小僧十方,也不是什么大师,四少直呼便可。”十方又是一笑。“多的小僧也不说,只反问四少,之前四少去和那黄山剑仙密谈,出来之后一脸郁郁中又见隐隐愤慨,可见乃是去和那黄山剑仙陈痛利害结果铩羽而归。凭四少之气魄魅力也无法劝说得了,四少觉得旁人再说什么可还有用么?”
“十方大师,但你佛门”
“小僧十方,不是什么大师。我佛门虽讲慈悲,却更重因果。我问四少,这些人可是被人骗了,被人胁持了,被人诓来此处的么?他们之前的消息探查可比四少你做得更仔细吧?想得也更周到吧?难道他们不知这天火派行事起来杀人如割草?难道他们不知这事有极大风险?前日我和明月姑娘半路中遇见一帮夺宝盟的,那些人杀人抢劫已落得和强盗无异,他们还贪图明月姑娘美色,结果被明月姑娘反手杀了数十人,贫僧再出言警告。但是你,那些人中依然还有不少人并不死心,尾随而来了。”
唐公正随着十方手指指着的方向去,果然见一批新来的正陆陆续续被外围警戒的弟子接入进来,虽然并不多,却也有数十人。
“所以他们来此处,并非不是有人诓他们骗他们,而是他们自己要来。这些人深陷因果心魔的迷障当中,他们自己要来,也是他们该来。”
“”唐公正只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有今天这么多无语的时候。“久闻佛门有舌灿莲花之说你若将这番说辞用去和他们说,说不定也就能让他们明白了。”
“阿弥陀佛。话本来就是说给能听懂的人听的。当年世尊亲授**,也未见得真个能普度众生。若要摆脱这业障心魔的因果,也只有靠自己的大毅力,放下心中的贪嗔痴三毒。”十方摇头晃脑说着,那一双圆滚滚的大眼似有些可笑,但是内中却明亮清澈得好似两口万丈雪山上的千年寒泉。“贫僧问四少,你自己可放得下自身的心结,转身就走,走脱这业障是非因果的漩涡么?”
着那双清澈得有些过分的眼睛,唐公正居然微微有些恍惚的感觉,好像在其中见自己的倒影远比任何时候更清晰。不过他旋即又一笑摇头:“大丈夫有所必为。兄弟之情,兄长之责,怎能放得下。”
十方笑着摇了摇头:“是了。四少自己都是放不下的人,又如何能怪别人?最多那些人是贪,是嗔,四少是痴罢了。”
“那十方你到此处,身入这业障因果的是非圈中到底是为了什么?”
“想的,做能做的。”十方笑了笑,又盘腿重新坐下,闭上了眼睛,忽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睁开眼睛又补充了一句:“哦,对了,还有护着明月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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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在木屋中见面,唐公正着小夏的脸色的时候都是心头重新又是一沉,问:“怎么了?难道没问出来什么么?”
“问倒是问出来了大概也和我们之前所料的差不多只是”小夏的眉头紧锁,右手大力搓弄着自己的下巴,搓了搓忽然问:“四哥觉得那初阳道人怎么样?之前你可有什么古怪之处么?”
唐公正连忙问:“怎么了?那人有什么问题?”
小夏的眉头越皱越紧,他也不知道有什么问题,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好像没什么问题但是我感觉好像又有些古怪四哥你觉得这人之前的言谈举止,神情姿态可有什么有异于常人之处么?”
唐公正仔细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虽然之前接触不多,但说话做事起来也没什么古怪,连说起灭门之仇的时候也是神情自然,确实没有丝毫的异样。”
“我也是觉得不似作伪”小夏挠头。唐公正的眼力和江湖经验不用说,他对自己的眼光也有十足的信心,这十多二十年的江湖路走下来,他人的眼光早已磨练得尖锐无比。之前初阳道人的表情神色确实自然,没有大哭大叫,但语气眼光深处的那种怨毒和悲愤却浓得化不开,小夏甚至都想象不出有什么人平白就能演得出来。
“虽然我们仓促间对此人的背景来历都无法确认,但是此人的重要性举足轻重,石道人和夺宝盟中的其他几个盟主也必定会仔细调查清楚。虽然这些人利令智昏,但却不是莽撞的无谋之辈。”
“算了,至少他说的法子应该没问题。”小夏摇摇头,也许那初阳道人是有什么脑疾之类的吧。“那四哥在此歇息,我就潜入进去。”
说话间,小夏取出石中泥给他的那块土咒泥球,身体无声无息地沉入地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