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告诉我,现在若是冲过去,我们成了什么?”
小兵不再说话,顾垚又扬声道:“成了攻城者!”
“看看你们对面的那座城门,城门后面的都是没有食物几近饿死的老百姓,你们真的要这样冲过去杀了那些手无寸铁的老幼妇孺么?”
全场静默无语,顾垚看了看,都基本冷静下来,他心中点头,正准备转回营帐中去,忽听得一声大喊。
“我可不管你那些什么大道理!”
这声音如同惊雷一般,所有人都抬头寻声看去,顾焱右手紧紧攥着帐帘的一角,愤恨的咆哮,“你总是有这么多各种各样的理由,各种各样的不得已!上一次我听你的没有出去救主子,下一刻就眼睁睁的看着主子……”
他哽咽着抹了把脸继续道,“总之我顾焱再不会听你的了,我就是要去报仇!我就是要去杀光所有射箭的人!”
一片哗然中,顾垚沉默了片刻,而后沉声问,“如果北凉城中每个人都射了一箭呢?”
“那我便是杀光北凉城中的所有人又有何妨!”
顾焱挺直的后背像一柄即刻就要出鞘的匕首,他冷声说,“我不似你。在顾焱心中,主子向来都是第一位的。”
然后他不再看顾垚,提高声调对场中的镇西军道:“现在我要去给将军报仇啦!想跟着我来的就来罢,我也不会强求,就算没有人来,我顾焱自己一个人也会去冲个鱼死网破的。”
顾焱离开了,带走了几近半数的镇西军。
顾垚沉默的立在帐口久久没有动弹,天空终于开始飘起了雪,白七安缓步走出来,轻拍顾垚的肩膀,“你这样是对的,他也会同意的。”
年轻的侍卫没有说话,他挪动着站太久僵麻的双腿,回到了主帐里。
白七安一个人抬头看着洋洋洒洒飘落的雪,缓缓呼出一口热气。
然后他也跟着进了主帐,顾垚正坐在一旁定定的看着榻上躺着的顾子墨。
少顷顾垚低低的开口,“先生……我想替主子清洗一下,换套衣服。”
白七安点头,“我去唤人提水来。”
热水很快烧了提来,顾垚拾了块干净的布巾,沾湿后轻轻给顾子墨擦拭起来。
凝固的血块将衣甲牢牢的粘连在了一起,顾垚极其耐心的一点点浸湿,慢慢的分离开来。
脏污下面露出了遍布全身的伤口,深深浅浅,大大小小,顾子墨身上竟连一处完好的地方都没有。
白七安不忍的别过头去不再看,而顾垚却仍是认真的把每处伤口都洗净,这一番清洗就花去了快两个时辰。
终于顾子墨换上了干净的布袍,顾垚直起已经僵硬的身子,看着榻上顾子墨安静祥和的俊脸,仿佛只是小睡着一般。一直强忍着没有哭泣的顾垚,此时终于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他扑倒在地,用拳头不停捶打着地面,崩溃的放声哭嚎起来。
白七安悄悄退出帐子去,把空间留给这一对主仆,他将双手笼在袖口中,戴上兜帽低头朝自己的帐子走去,他的脸被遮了个大半,唯一露在外边的唇忽的勾出一个残酷的笑意。
子墨,不要怪我,谁叫你是那个人的儿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