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侯爷脸色缓了缓,心没来由的安定了几分。至少,她没有欺骗他,也没有试图欺骗他。
“夫人为什么这么做?”计侯爷继续问道。
计夫人偏着头稍稍沉吟,下颔微仰,一双依旧明亮的美丽眼睛坦然的望着计侯爷轻轻说道:“妾身的目的,跟侯爷一样。”
计侯爷身体大震,瞳孔骤然紧缩,露出惊讶至极的表情,炯炯的双眸一眨不眨盯着计夫人,眸中瞬间重归平静,淡淡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他从来没有跟计夫人或者侯府中其他人谈起过邵心萍的往事,大家除了知道这么一个名字和世上有这么一个女子外,别的什么也不知道。计夫人凭什么认定柳三娘跟邵心萍有关?看来,他这位夫人,并非只是温柔端庄、深明大义,她竟然,暗暗派人在背后查他的事……
计夫人心里忍不住又冷笑了几声,他的反应还真是精彩!先是震惊,继而平淡得不像样!他就没有一丝半点的愧疚吗?他背着她这位明媒正娶、为他生儿育女、替他操持家务、照顾服侍了他十几年的夫人,去查昔日下贱的老相好的下落,被她发现了,居然只是震惊,而没有对她的半丝愧疚或者尴尬!计夫人暗暗咬牙,邵心萍,你最好已经死了,如果没有,我会叫你生不如死!
计夫人轻叹一声,眸中转黯,微微垂下眼睑,脸上失落受伤的神情飞快闪过,快得刚好让计侯爷觉察又换上了平日所见的温柔端庄,她怔怔片刻,咬了咬唇,似是下了豁出去的决心,幽幽叹道:“当年侯爷对邵姑娘的深情妾身再清楚不过,侯爷迎娶妾身本就是不得已——”
“这些事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你还提起来做什么!”计侯爷心口微痛,脸颊上的肌肉抽了抽,叹了口气打断了她的话。无论如何,当年的计夫人是绝对对得起他的,只是他的运气不好,偏偏那么巧出城前夕碰到追捕逃犯的捕快,她的名节因他而毁,他不能那么自私的走掉,不然,他一辈子也不会安心的。当他次日回转想要解释清楚这件事,待事情解决妥当再走。
他没想到,再差一步,她就悬梁自尽而亡了,如果她因此而亡,他跟杀人凶手有何分别?那时他才发现此事别无解决之法,除了他娶她。
计夫人身子颤了颤,紧紧咬着唇,努力不让自己眸中泛起的水雾凝聚成泪珠滴落,她带着浓重的鼻音轻轻道:“也许这就是天意,妾身终究嫁给了侯爷!侯爷出征之后,妾身常常替侯爷收拾书房,无意中发现了那个暗格,看到了里边的那条绣着鸳鸯红莲的手帕。那巧夺天工的绣技,妾身想,但凡见过的人恐怕都不会忘记吧!尤其是,那还是旁人送给妾身丈夫的东西——妾身,妾身不敢嫉妒,只是心里,心里仍是觉得有点酸酸的——”
计夫人几步走到床前柜子旁,从柜中抽出甄钰送来的那一对枕套,向计侯爷苦笑道:“见到这枕套之后,妾身总觉得有几分眼熟,过了两天方想起来其绣工跟十多年前在侯爷书房所见那条帕子几乎一模一样!妾身心内喜忧参半,再也坐不住,忍不住去玉霞记一探究竟,可是,那位柳三娘据说脾气古怪,不见外人,妾身更加觉得事情蹊跷,于是这才派人悄悄调查她。本来,这件事妾身应该早点跟侯爷说明的,只是事情还没有弄清楚,妾身觉得没有必要打扰侯爷,毕竟,那都是十几年前的往事了,无端端在侯爷跟前提起,别说侯爷会难过伤心,妾身也不愿意!妾身没想到的是,侯爷早已知晓了此事,竟也派人在查她!更没料到,侯爷的人会——”
计侯爷心里五味成杂,相信了计夫人的话大半。原来,计夫人是因为那条帕子和枕套的绣法huā样相似,才查到柳三娘的头上的。
这么说可以说得过去,但是仍有些勉强,所以计侯爷才会仍然保留了疑虑。
因为计侯爷再清楚不过,他的夫人刺绣并不甚精,未必能够看得出帕子和枕套上的所用针法是否一致。而且,事情已经过去十几年了,得多深厚强烈的感情,一个人的记忆才可以这么好!他记得,是因为爱得刻骨铭心,她记得,又是因为什么?是爱,还是——
“这件事我其实也不该瞒着你,只是,我跟你一样,想着先把事情彻查清楚再跟你说,没想到却闹出了这样的结果!夫人,你不要同我计较!”计侯爷沉声轻叹,痛痛快快的跟计夫人陪起了不是。无论如何,她是他的妻子,陪了他这么多年,为他付出了青春,生育了孩子,孝顺了母亲,他背着她去查昔日所爱,总归是对不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