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问,只是轻轻说了句,“我知道了。”
他知道,聪明的梅子已经明白了他的处境,也明白了他不放她在别处住宿的原因。可现在他不愿意用一些自己都未必能做到的大道理去劝说她,她的心病只能靠自己,或许给她一份担心、一份牵挂,让她感觉到自己的真心,她会产生与命运抗争的勇气。
火车站里,他们并肩坐在一条椅子上,厉杰不停地找话说,用以消除梅子的担心害怕。
他告诉她,半年前他得了肝炎,刚治好。还告诉她这两年他没有回过家,因为家里经济比较困难,他不想给父母增加负担,所以利用假期去打工,挣点钱出去转转,开开眼界。
天色很晚了,想到他第二天要上课,梅子劝他睡会儿,他不同意,要陪着她。最终经不住她的温柔相劝,枕在她的大腿上,一只手下意识地紧紧握着她的手闭上了眼。
她的另一只手轻轻在他背上拍着,似母亲哄孩子睡觉一般,他嘴角抽了抽,却任这幸福在心底悄然绽放。但他睡得并不安稳,似乎梦里也在担心着什么,眉头时不时会皱一下。
梅子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仔细看他,第一次这么毫无顾忌地打量他。脸对脸,彼此呼吸可闻。真想伸手仔细摸一摸他,但怕惊醒了他,只能用目光从他的额头慢慢滑下,到眉毛、眼睛、鼻子、嘴唇、下颌、似乎在记忆着、留恋着、镌刻着什么。
想着即将离开,或许这是今生的最后一面,梅子幽暗的眼睛里,似乎天裂地陷,会聚着无限的伤痛和悲哀。心遽然紧抽,绞的全身发麻。泪不受控制地涌出了眼眶,她却极力忍着,最后心似乎碎成了一片一片,清醒的痛感从心底扩散到了全身,这种感觉将她推向了冰冷的绝望。
第二天下午,厉杰淡定从容地笑着把梅子送上了火车。只是告诉她,回家忍着一切,等着他。面色柔和,眼神坚定,却夹杂着丝丝心疼和担心。
火车开动后,看着他漆黑的瞳孔里两个小小的自己,一脸惊惶失措,却又倔强地紧抿着唇角,假装若无其事。
心像爬进了一群蚂蚁,在里面细细碎啐地噬咬,痛的呼吸不畅,四肢百骸微微发抖。
当站台上一身橄榄绿的厉杰越来越小,梅子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对着车窗不停地哭,哭得肝肠寸断,眼睛肿得只剩一条缝。
从那以后,再见到穿橄榄绿服装的人,梅子都忍不住会多看两眼,眼睛酸涩难忍。
梅子没有坐那趟车回家,她怕,怕那个家,怕回去后的生活,没有勇气回去。知道了厉杰的心,足够了,心中装着这些美好和温暖离开他,只是为了不影响他。
她在中途下了车,上了回老家的列车。在老家的山沟里,见到了几个表弟表妹们,那里条件很差,但他们中有两个正在积极备战高考,和他们一起生活了几个月,从他们身上梅子得到了力量。再加上对厉杰不灭的思念和承诺,让她有勇气回去面对一切了。
所以,第二年的三月份,梅子回到西北,返回学校,参加了这一年的高考预选,以590多分的成绩入选。
可命运并没有垂青她,高考时,还是睡不着觉,又一次稀里糊涂走出考场。后来被南方滨海市一所不起眼的化工院校录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