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当初送女儿是金平,原是为了她好,却不意落下此种恶果。这些三教九流的护卫,原本是没有资格留在左相府里的,无奈女儿护短,便只好由得她,本想着有些奇人异士跟着会安全些,没想她竟仗着这些人有恃无恐了。
侯白不敢打小姐,但惩罚起下人来却毫不含糊。卫梦言这边才发话,那刑杖就抬出来了。
小枇杷虽然自诩为糙皮小娘,但其实也还是个孩子,每次被打她都是叫得最大声的,这回自然也不会例外。而一向爱惜皮囊的箫琰这时倒一声不吭地趴在了泥地里,他五彩斑斓的衣服很快就沾上了泥泞,他一向整洁葱白的手指也染上了污垢,然而,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刑杖打下来的时候,小枇杷最先叫起来,箫琰一时情急捂住了她的嘴,却被她狠狠咬了一口。歪歪扭扭的牙齿下,手臂居然破了皮,鲜血和着雨水就这样流了下来。
卫嫤站在旁边,看着手臂粗的木棒砸下去,打在人身上发出啪啪地脆响,时光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军营的弟兄们没陪她少挨板子,她不叫,他们便也不叫,虽然事后一个个都哭爹骂娘地,还有人捱不住恨意冲上去要揍她,可是后来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他们也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他们是她的兄弟。
撇下这个大小姐的身份,这些陪着她一起受苦的人,这些甘愿为她挨笞的人,谁又不是她的兄弟姐妹?
卫梦言果然歹毒,明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非同寻常,便想出这样的法子来折腾,他无非是想拆散他们之间的这重联系罢了。如果她认错,一切都可以揭过,她还是千金大小姐,还是卫相的心头肉,还是得屈从,得驯服;如果她弃箫琰等人于不顾,独自转身离开,亦可令卫梦言如愿,至少,她再也不配拥有这样铁实的后盾。
不过……卫梦言啊卫梦言,你似乎小看了自己的宝贝女儿。
“小枇杷,痛不痛?”她突然停下步子,慢慢地踱过来,虽然步履虚浮,虽然两眼眩晕。
“不痛!”小枇杷松开了箫琰鲜血淋漓的手臂,咬牙挤出两个字。
“那箫琰,你痛不痛?”她弯下腰去,淡然伸手,支起了他漂亮光洁的下巴,经历痛楚之后的箫琰,褪去了一身阴柔,而这样的他,似乎看起来更令人心神摇曳。如果运起内气抵抗,他可以做到毫不伤,但他没有。最爱耍心机的人,在这一刻居然没有心机。他平时与侯白的关系最好,可最终,也没有刻意开脱,甚至连眼神都吝于奉送。胆小的他,在关键时候,也是铁骨铮铮的好汉。
他听到卫嫤的话,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深深地望着她,好像永远也看不够似的。
“真的不痛?那我也不痛!”
她笑了笑,突然从发间拔出一根簪子,果断地向自己的肩膀上扎去。
“嫤儿!”卫梦万万没料到,女儿为了下人居然做出这等自残的举动,顿时就呆住了。下一刻,他却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输了,输得彻底。同一个小丫头比心机,他居然如狼狈。他之于她,便像是剑花舞蹈表演再好,也及不上狠辣毒厉的三板斧,卫嫤果敢地切中了要害。鲜血沁出了深青色的骑装,颜色渐郁,空气里渐渐飘来了一阵血水独有的腥咸。
“小姐!”原是跪在怀梦轩门口的人全都涌了进来,卫嫤紧紧地攥着簪子,站在跪伏的人群之中,像个不可一世的英雄。
“不痛!你们受一分,我便也跟着你们受一分,你们不怕,我也不怕!”她拔起簪子,手心已染了血,她却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嫤儿!你这是要同爹的作对到底了?”卫梦言发现自己太不了解这个女儿,不错,她是聪明,可聪明之中总带着三分霸气,太聪明的人总是只愿意对自己好,只有勇义霸气的人,才会舍得豁出性命。这丫头若是男儿身,必然是个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人,可惜,她是个女儿家……不,不对,昔圣武皇后不也是巾帼红颜么?凭什么说他卫梦言的女儿会差?
“嫤儿!姨父!这、这都怎么回事!嫤儿,你的手怎么了?”梅山匆匆赶来,一进园子就傻眼了,他一眼看见的,仍是鹤立鸡群似的娇俏身影。他顾不得向卫梦言行礼,从袖口扯出一张帕子便攥着卫嫤细细包扎起来。
王佐随后行至,向卫梦言微微一礼。
“相爷,还打不打?”侯白如同从噩梦中惊醒,光看着卫嫤肩上狞狰的伤口,就一阵阵发昏。其实想想卫嫤真没犯什么大错,比起打国舅、踢馆子,这已经是芝麻绿豆的毛病了。其实,卫小姐喜欢予聆公子,全京城的人乃至于圣上都知道,卫梦言又何至于生气成这样?
“别打了别打了!都别打了!快去找乐公子,快去啊!”梅山顾不上僭越,站在人群中又是挥手又是跺脚。
“打……不痛,一点也不痛!”卫嫤迷离着眼睛已经有些神志不清。
伤口一直地流血,隔着衣料也摸不出有没有伤着筋骨,当然,最好可怕的是,梅山摸着了一手血,借着微弱的灯光看了一眼,双目一翻白,居然仰天晕了过去。
他太紧张卫嫤,以至于完全忘记了自己晕血这回事。
这一下,可真的要请神医府的人来看看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