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月前江海才刚刚向自己汇报过。这么短的时间里,冀州那边不可能有多少变动的,那今天江海过来,就真的有点蹊跷了。
“莫非,是上午刚开的会议,消息泄露了?”
这个念头在孟聚脑中一闪而逝,但很快被他否定了。上午的会议,参加的人文先生、王北星和刘胖子,都是自己的亲信来着。如果说他们都信不过,那就真没什么能信得过的人了。王北星和文先生都清楚事情轻重,不会乱说话,唯一担心的是刘胖子,这家伙万一喝多了说漏了嘴——不过这也不可能,现在刘胖子还在自己府中,还没有机会出去喝酒呢!
“请江都督稍等吧,我就过去。”
孟聚进去的时候,江海正端坐在会客厅的椅子上,神色平静,见到孟聚,他从容起身行礼:“末将参见主公!”
“江都督免礼了吧。”孟聚打量着江海,从部下从容而平静的表情中,他找不到半点忐忑不安的痕迹——这不象一个内心有鬼的人啊。
看到江海如此平静,孟聚反倒自己狐疑起来了:自己是不是猜错了好人?
“江都督,我这边也很忙,这样,我给你一刻钟功夫,够了吧?”
江海微微欠身:“半刻钟功夫就够了。末将此次来,还是是为南下迁徙流民这件事来的。”
“还是这件事啊——江海啊,我上次就说了,大本营现在也拿不出粮秣钱财来,这件事,你们冀州得自己想办法才是。”
“是,遵照主公您上次的指示,末将想办法筹集了一批钱粮粮秣,现在向主公汇报来了:到昨天为止,我们共筹集到粮食五千三百六十五石,银子四万一千五百二十一两,布匹、丝绸三千多匹,牛马驴骡等各式牲畜两千二百多头,运送物资的车辆两千余架。。。还有其他各式繁杂物品,数量暂时还没统计完毕,只能下次再向主公您汇报了。”
孟聚心下一惊,他肃容道:“江海,这么多的粮秣钱粮,你们是从哪里弄来的?”
“末将想办法筹集来的。。。”
“哪里筹来的?!你说!”
江海叹了口气,他一副被孟聚逼得没办法才坦白的样子:“这件事,末将本来是不想让主公您知道的,以免您因此烦心。。。”
“你少废话!难道说,前些日子里,兖州那边的事情。。。”
“是。为了筹措军资,末将只能擅作主张,因粮于敌了。”
一阵令人难堪的寂静,江海这样痛痛快快地主动承认了事情,孟聚反倒不知道该如何问下去了,过了好一阵,他才说:“我军严禁私掠平民,这点,江都督你不清楚吗?”
江海一扬剑眉,诧异地说:“主公,末将并没有在我军辖区行动啊,我们这边的老百姓,末将可是一个也没动啊!而朝廷是我们的敌人,削弱敌人,壮大我军,末将以为,这是值得鼓励的事,并不算违背军纪。”
孟聚很想说朝廷那边的老百姓也不能乱动,话没出口,他就自己吞了下去——这方面,他自己也真没什么资格来训人。上次率军北上时候,在归途中,自己就纵兵大掠了两座城池,这方面,自己还真没资格来指责江海违背军纪。
孟聚想来想去,也只能抓住江海擅自行动这条来发挥了:“江都督,一旅兵马调动,须经参文处审核和批准,你未经允许,擅自行动。。。”
江海彬彬有礼地打断了孟聚:“抱歉,主公,末将并非擅自而为的,而是请示过主公您的。”
孟聚忍不住喝道:“江海,你昏头了吧?我何时批准你们去兖州杀人越货了?”
江海认真地说:“主公,上次末将向您呈文,请求调拨粮秣钱财来支持招揽流民之事,您批复是让‘冀州方面自行筹措粮秣钱财,一应事务,江都督全权做主,不必报我’。
还有,上次末将当面向您请示的时候,您也是这么说的,也同意了末将可以自由全权筹措军资。那次,文先生也是在场的,不信,您可以召他来问?”
孟聚简直气急败坏了:“没错,招揽流民的事,我让你自己做主了,但我哪里批准你进兖州去杀人越货了?”
“啊,这是末将愚钝,理解错主公意思了,只是那时末将想来想去,要在短时间里筹到大批粮秣和钱粮,除了抢劫以外,还真没有什么好办法了。。。既然主公说让末将全权做主,那末将就真的斗胆做主了。好在几次行动都是收获不浅,伤亡也很少,这也是上托主公洪福,下赖将士用命了。
既然主公觉得这样不妥,那末将就此停手也就是了。但有件事,末将还是得向主公您汇报的,前段时间,我们冀州虽然筹集了一部分粮秣,但如果要应付数万人规模的流民涌入,这点储备还是远远不够,缺口部分,末将斗胆敢请主公必须加以考虑。”
孟聚盯着江海,只觉事情棘手无比。
在孟聚料想中,事情应是这样的:王北星和刘真经过周密调查,拿到了江海和部下九十一旅犯案的确凿证据,然后自己召来江海,当众严辞追问他事情真相,但江海一意抵赖狡辩,坚决不肯承认。最后,自己当场拿出了证据,当众展示,铁证如山之下,江海无从抵赖,只能坦承罪行。亲眼目睹这一过程,众将们皆是义愤填膺,齐声皆说江海贼子作恶多端还欺瞒主公,该杀!于是自己顺应众议,就此处分了江海,将他撤职、降职甚至更狠一点,干脆把他行了军法,这都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事情。
孟聚没想到的是,根本不用自己逼问,江海就会主动向自己汇报了事情。在他口中,兖州的案子根本不是一桩罪行,而只是一件普通的日常工作而已,九十一旅抢劫了多少银两牲畜,就跟在冀州开垦了多少亩荒田没啥两样。
他这种坦诚而毫无遮掩地态度,反倒让孟聚手足无措起来。自己能拿他怎么样呢?江海毫不抵赖,自己都承认了,目的是为了筹措军资,他的错,错就在领会错孟聚的用意了。
那,自己该怎么处置这件事呢?
一时间,孟聚还真有点踌躇难决了。本来,“江海擅自出兵,杀掠无辜,掠夺民财,民愤鼎盛,败坏军纪,罪应当诛!”——这罪名摆出来,江海有十个脑袋都要砍掉了,谁都没办法救他,但江海这样主动承认之后,事情的性质就完全变了。
“为了给大本营筹措军资,江都督不惜甘冒巨险,带领少数兵马乔装深潜敌境,巧施妙计,连破数城,为我军挣回了大笔钱财。”
只要目的是好的,那即使手段过分一点,那也是完全可以原谅的。孟聚可以想象,在不少人看来,江海的行为非但无过,还有功于东平军呢。虽然他违反军纪抢劫民财,但他抢的是朝廷那边的人,对东平军并无损害,倘若孟聚为此处罚江海——那时候,肯定有不少人会为江海鸣冤的,觉得孟聚处置不当,那叫“自毁长城”啊。
“再怎么说,江都督他也是为了完成主公下达的任务啊,他这样做,完全是为了咱们东平军的大业啊!如果处分了江都督,下次,谁还再肯为咱们东平军卖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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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读者,本周只有一更了。这几天猪碰到的事情太多,有点疲惫,精神不佳,实在完不成任务了,容猪以后补上吧。抱歉,抱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