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心,伴君如伴虎。
孟聚很明白:比起心思单纯的古人来,自己那时代的人更狡猾、更凶残、更功利、更无耻、更无所顾忌。
就象孟聚的首席幕僚文先生,他的韬谋水准,在这时代已经算是出类拔萃的顶尖人物了,但孟聚觉得,比起自己来,他还是有些差距——这并非说文先生的韬略不如自己,而是数千年文明史的沉淀,千锤百炼得出来的斗争经验。
再聪明的古人,他也有自身的局限性,相比之下,现代人的行事就毫无顾忌了:不惧天地、不畏前贤、不慕虚名、不畏鬼神、无视纲理伦常,为了胜利可以不惜一切——这样的皇帝,显然更可怕。
如果仁兴帝知道,自己也是来自后世人的话,那他会做什么样的反应呢?
或者,仁兴帝会信任自己,把自己引为生平的唯一知己,加以重用提携。仁兴帝在内,孟聚在外,两人联手一统中原,征讨四夷,开创大唐盛世,让华夏文明的辉煌提前千年到来?
或者,为了保住秘密,仁兴帝要想方设法除掉自己这个唯一知道他来历的人?
都有可能。
对方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孟聚实在无法揣测。想到要以后要朝夕面对着一个这样的顶头上司,还要煞费心思来掩饰自己的言行举止以免露出破绽,孟聚不禁心中发寒,心中暗生悔意。
他伫立窗前眺望夜空,任那凉爽的夜风吹拂,心中杂念丛生,却是久久没有睡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的敲门声惊醒了孟聚,他转过身:“谁?”
“老大,是我。”
孟聚松了口气,他过去打开了门,一个矮胖的身影飞快地闪了进来,正是刘真。
刘胖子抹着布满油汗的额头,他把衣衫掀开,露出光溜溜的圆肚皮,喘着粗气嚷道:“热死我了,真是热死我了。南蛮子这边,可真是热死人了。咦,孟老大,你没事吧,看你脸色很坏的样子,没出啥事吧?”
孟聚勉强地笑笑:“我没事。胖子,弟兄们都来了吗?”
刘胖子自顾往孟聚的床上一坐,床铺猛然向下一沉。他说道:“都来了,博阳侯府的人拿老大你的命令去通知俺们,俺们便都过来了。大家都已经在这院里住下了,一切顺利,派我过来跟老大你报告一声。”
“那就好。这些天连续赶路,弟兄们也辛苦了,现在到地头了,不妨好好歇息一下。需要吃的用的,你们直接跟博阳侯府的人要就好,如果有什么麻烦,你们直截跟我说。”
“老大你放心,博阳侯府的人很客气,主动提供了吃住和饮食,态度倒很好。倒是我们穿的还是北边那边的厚布春装,江都这边日头大,气候热,我琢磨着,我们是不是该置换几身清凉点的衣裳?”
“这件事,胖子你做主就是了。明天请博阳府的人带路,带弟兄们上街买几身清爽凉快的衣裳,穿得体面点,莫要让人笑话了。还有,办完事后,在街上找个馆子请请博阳府的人吃一顿饭——胖子,你莫皱眉,毕竟是我们叨扰人家了,表达谢意也是应该的,这些小钱,也不用省的。”
“明白。对了,老大,南唐打算怎么安排你呢?不会就一直让你这样寄居在博阳侯府上吧?”
“这倒不会,寄居博阳侯府只是暂时的。今天我已经觐见了仁兴皇帝了,陛下亲口给我赐了侯爵,还赐了一座府邸给我们。只是那房子还要整理清扫一下,估计要过两天才能赐下来。”
刘胖子松了口气:“这样就好,有自己的住处才行,这样寄人篱下实在不方便。虽然博阳侯府的人很客气,但我们这样进进出出,一直被他们看着,很多事都实在很不方便,比如我要出去联络。。。”
他还要再说,但孟聚以严厉的目光警告了他,他不由自主地停了口。
孟聚起身,打开窗望了一下四周,只见夜色寂寥,花园中空旷无人。他又关上了窗,回到房里,与刘真并肩而坐,压低声音问道:“北边,有消息来了吗?”
被孟聚的紧张情绪所感染,刘真也压低了声量:“老大,消息来了,叶家那边确实有动静。十天前,他们有一支队伍离开了扶遂的庄园,正在向东南方向前进。那队伍里有几张轿子,叶家护卫得很严密,光是青衣武士就有两百多人,应该还藏着不少暝觉师。我琢磨着,这支队伍就该是送婚的队伍了。
老大,现在,他们该是到司州了。老大,咱们不能再犹豫了,若让叶家的人跟南唐的兵马会合上,事情就难办了。”
听到这消息,孟聚眼中寒芒一闪,他眯起了眼睛,沉思片刻。良久,像是下定了决心,他猛然捏紧拳头,沉声说:“胖子,你立即派人北上,持我手书,通知黑山军的人马,让他们立即动手拦截——让黑山旅来动手,就让慕容家来背这黑锅好了!
通知江海,他的人马作为预备队,准备拦截叶家或者慕容家的援军,也防止叶家的人逃走,但要他们切记一条,无论怎样,万万不可伤了叶梓君小姐。”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