氛微变的模样,嘴角渗笑,一脸开怀,“姑姑,你说,这世界真是太小了,我刚才国外回来没多久,竟然就遇到了囡囡,本来我还想着,怎么把囡囡带回来呢,到没成想……”
没成想什么,不言而喻。
周郁心里挺难过的,以至于她误以为汤文艳审视打量她的目光,是因为怀疑汤祖臣手腕上的伤口,是因她而起。
其实,的确是因她而起。
可汤祖臣偏偏掩饰的什么都不说。
陈家于她,回忆起来,到底是伤心多过了甜蜜。
可一个与陈家相关,却偏偏又不姓陈的人,在她离开这家人之后,竟然给了她这么大的保护,这一路回来,她心里亦是五味杂陈的。
之前是没有时间多想,这会儿,却是心潮翻涌。
“汤夫人,其实……”
“姑姑,你看,把囡囡吓的,都不敢叫你伯母了。”汤祖臣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插诃打诨搅了周郁欲开口的话,他不着痕迹的朝着周郁眨了下眼睛,好像是暗示她什么都别说,然后,当着汤文艳的面,又打了个呵欠,为难道:“姑姑,你看,我折腾了一天了,这会儿,先睡了。”
“祖臣,你怎么样?”
汤父推门而入的时候,脚步正好压在了汤祖臣的尾音上,状似没听到他的话,眸中有着掩不住的关心,朝着病床上的儿子看去。
他只慢了汤文艳一个电梯,其实,人早就站在走廊了,之所以没进来,是知道父子关系不好,怕搅扰了儿子的心情。
可听到他说困,知道再不进来,就没机会了,所以,才没多犹豫。
汤文艳像是了然一般瞪了一眼不争气的哥哥,哼一声,从病床边站了起来,目光撩过另一侧椅子上的周郁,想了想,“囡囡,让他们父子说说话。”
呃——
周郁听懂了汤文艳的言下之意,并没多想,低头垂首,便朝着门口走去。
汤文艳等到周郁出去,才长长的呼了口气,抬手隔着被子,拍了拍汤祖臣的胳膊,忍住几欲夺眶的泪,转身,也跟了出去。
有的时候,亲人之间的默契,无需要任何语言的修饰,哪怕汤祖臣什么都不说,可汤文艳,还是懂了。
只是这种懂,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汤文艳是个坚强的女人,如果懦弱了,或许,在很多年前,得知自己丈夫在这个世界上,还悄悄养着另外一个女人,甚至跟那个女人生了一个跟自己儿子只差了三、四岁的女儿时,就会被失望折磨得崩溃,甚至,歇斯底里。
可是,她没有。
这么多年,她默默的忍受着,装大度,装包容,装一个好妻子,贤内助,反正只要能装,她都努力去演,哪怕演的时候,她心底血流成河,可面上,却笑的花枝招展。
站在走廊,她目光平视着垂首靠着走廊墙壁的周郁,那张脸,几乎从她母亲脸上扒下来一般,几乎在很多年里,都像梦魇一般,挥之不去的搅扰着她的安宁。
那些以为人死如灯灭的过往,因为这个人的存在,永永远远的镌刻在她的记忆里,成为抹不去的一道鸿沟。
如今——
老天爷何其可笑?
如果可以,汤文艳此时此刻,一定会不顾形象的放声大笑出来。
哪怕,她眼角会有永不停息的泪,可她还是忍不住笑出声。
“呵呵——”
“哈哈——”
像是精神失常一般,走廊里间歇性的回响着汤文艳诡谲的笑声。
周郁被这样的笑声下意识的吸引过去,目光歉疚的看着汤文艳阴晴莫变的脸,小心翼翼的说道:“汤夫人?”
“是因为你,对吧。”
汤文艳的语气笃定,目光阴鸷,一双红唇紧紧的抿着,仿佛在努力克制咬齿冲出牙框的冲动。
周郁下意识的抖了下肩膀,或许是因为从来没见过这样目眦欲裂的汤文艳,一时间有些害怕,却没有退缩。
目光里的歉意加深,她毫不隐瞒的点了点头,“对不起,汤夫人。”
“对不起,呵呵,还真是如出一辙呢。”
意有所指的话惹来周郁目光里的不明之意。
汤文艳嗤嘲的笑了,她今天晚上像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笑,虽然,看起来,有点阴森。
“一条人命,一句对不起,还真是轻飘飘啊。”
“汤夫人,我不是……”
周郁真的不是这个意思,她有些急切的想要解释,两只手紧攥着,目光迫切的盯着汤文艳,嘴唇蠕动着,还欲再说什么,却被她生冷的打断。
“周郁,你们年轻人不都说,对不起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吗?”
“汤夫人,我知道,这事儿不是用对不起就能解决的,如果可以,我宁可当时出状况的人是我,也不想牵扯到汤祖臣的。”
“不想?”
看着周郁丝毫不掩饰的愧疚,汤文艳冷嘲热讽的眸色更加咄咄逼人,“有意思吗?周郁,这会儿来说这样的风凉话,有意思吗?”
“我不是说风凉话,我是真的这么想的。”
被误解,周郁委屈的吸了吸鼻子,却倔强的没有掉泪,她能理解汤文艳的心里,记忆里,她对这个侄子的感情,好像并不比对自己的儿子差。
而且,就凭她赶到病房的时间,比汤祖臣的亲爸还要快,就能看出,人家姑侄的感情不错。
这会儿,因为她的原因,把人家的侄子害成这样,作为家属,责备她,她还有什么脸面去哭?
看着周郁故作坚强,不掉泪的样子,汤文艳非但没有半分同情,甚至心里隐隐有几分胜利者的高高在上,眼前恍惚飘荡着与这张脸重合的另一张脸,卑躬屈膝的被她压制着,折磨着,以至于,她说话的口气越来越得寸进尺,“真要是这么想,你就该把他身上的病毒转到自己身上,哪怕是换血,也要还给他一具健康的身体。”
“我——”
“不可能。”
一道突然而至的男声,厉色喝断了周郁愧悔的差点脱口而出的可以。
没到午夜,VIP楼层的病人因为偏少,却比午夜的嘈杂病房显得安静。
楼层护理站的护士早就有眼色的躲了起来,不出来看热闹。
凌晨脚步重重踏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一步快过一步的朝着周郁走来。
在两个女人因为这道男声吸引了视线,均都转头看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展臂一伸,搭住了周郁的肩头,一个收力,指尖勾抓,把人带到了自己的怀里。
直到此刻,他连续奔波的心脏,才缓缓恢复了跳动的节奏。
“你——”
想说,你怎么来了。
可是鼻子撞上男人的肩头,一阵痛酸袭来,周郁竟是忍不住夺眶而出,努力锁在眼底的泪。
“乖,没事了。”
凌晨长长的吁了口气,揽在周郁肩上的手,不动声色的收紧了力道,仿佛要把人嵌进身体里,另一只手,也揽上了她的腰,缓缓的摩挲着,仿佛在安抚着怀里颤抖的身体。
“你,是谁?”
汤文艳目光冷傲的瞪视着突然出现的男人,虽然觉得有点眼熟,可因为没见过真人,这会儿并不知道来人是谁。
只不过,这男人刚才开口的气势,让她很是恼怒,明显是来给周郁撑腰的。
哼——
撑腰?
在H市,陈家、汪家、云家,这样的阵营,她就不信——
汤文艳目光变幻莫测,每一道流光里都不掩她置之死地的算计。
那道目光或许是因为太过笃定,而丝毫不掩饰的泄露了心事儿,反而引来了凌晨不动声色的猜疑。
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