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镜,终于知道了今曰之事应当如何了结!而那也是天罡门唯一活路,跪地磕头,赔礼认罪,也只能——
这样了!
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家必自毁,而后人毁之。
杨天罡黯然一叹,快步上前两手一揖当头便跪!灵秀和尚却似早有准备,嗖地闪到一旁。杨天罡只若不见,直挺挺跪在地上,神情凄楚:“今曰不慎冒犯神僧,小老儿实在是罪该万死!还望神僧大发慈悲,放过我杨门一家老小,神僧!神僧啊!”说着两行老泪已然流下面颊,语罢伏地顿首,额头碰地砰砰有声!
四下静而又静,人人不忍卒视!
丝丝白发仓皇垂下,皱纹深深满是尘土,在这一刻老门主终显疲态,仿佛,仿佛,又老了许多。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老夫一世英名铁般风骨,究竟为谁而来为谁而跪,又是为何而哭?痴儿,痴儿,我为你来,你怎不来,生生由着老父万众之下一人受辱?天!天啊!若这不是前世冤孽,何来今生末路穷途!
福本是祸,祸也是福。
怔怔望着眼前的一切,天狗忽然心中大恸,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跪行上前放声大哭:“爹!爹!孩儿错了,孩儿错了!”错了,错了,爹爹也错了!往事一幕幕浮现眼前,自牙牙学语懵懂无知至于无法无天无恶不作,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是一人的错,还是一家的错?人必自悔,而后人悔之,家必自毁,而后人毁之——
辱人者人恒辱之,爱人者人恒爱之。
然何为爱?而何为害?当思之当思之,以免错上加错,终至无法挽回。
“门主!门主!”天罡门人呼啦一声齐齐跪下,纷纷垂首身若雕塑,眼中含泪再也无言。场中极静,有人在哭,也许看到了什么,也许想到了什么。灵秀闪在一边,肃然站立闭目合什,低低念诵着什么。也许和尚没有念什么,也许和尚念着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念什么,此时确也不必念什么,和尚无话可说。
“神僧!神僧!”父子二人连连磕头,哭叫着和尚,只盼这真龙教的贵客将自家放过!
灵秀还是无话可说。
本就不干和尚的事,又怎有放过一说?
和尚再闪,闪过,闪在一旁。
“神僧——神僧——”
父子二人跟上再拜,不离不弃不依不舍!
和尚一闪再闪,和尚只是躲闪。
“神僧!神僧!”
大和尚躲不开也避不得,当下慌慌张张左瞧右瞧,眼看着就要再次跑路了!可惜这回大伙儿都眼睁睁瞅着他,一时想跑却也跑不掉。终于,灵秀和尚灵机一动,嗖地一声闪躲到小和尚身后!这个师父非常的不仗义,每每遇上困难一旦事情不妙,便将小和尚推上前去送死!反正不是活靶子就是挡箭牌,小和尚横竖左右都是个死,话说为这事儿死去活来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无禅大惊!
眼看身前大小施主哭着叫着跪在地上冲自己连连磕头,无禅和尚一时手足无措目瞪口呆立在那里,脑中一片空白。灵秀和尚咳嗽一声,皱眉道:“无禅,师父问你,现下应当做什么?”一语如棒喝至,霎时福至心灵,无禅和尚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下一下连连磕头还礼,脑袋碰地同样砰然有声:“无禅还礼,还礼还礼!”
小和尚面嫩心软,磕着磕着忽然悲从中来,哇一声跟着哭了!为什么哭,自不知道,哭就哭了,反正无禅基本上每一回都哭得莫名其妙。但见场中黑发白首光光头此起彼伏叩来叩去,老少几人跪在地上悲悲戚戚哭声连作一片,真情流露场面感人,众人一时忘却说那荒唐言,纷纷陪着揩下一把辛酸泪——
“好了!好了!”关老汉抹着眼角叹着气,终于走上前去解围了:“诸位请起,诸位请起,不过一点小事情,又何必,哎!”扶这个这个不起,搀那个那个不起,大家都跪着不起,无禅也跪着不起。关老汉长长叹了一口气,无奈地去看大和尚:“大师,你看——”灵秀摇着头说道:“错了错了,不是和尚。”关老汉不为所动,只看和尚:“没有错,这件事,只能仰仗大师出手。”
灵秀苦笑一声,移目一处——
肖香主沉吟片刻,微微点头,去看孙七——
孙七只一挥手:“走罢。”
杨老门主如蒙大赦,慌忙起身拉过儿子,一一行礼,而后匆匆离开,只见背影萧索。
片刻,天狗又匆匆跑了回来了,低头哽咽道:“神医你看,家父的病?”灵秀微笑点头:“不需看,老人家没有病。”没病?没病怎又捶胸顿足胸大叫头痛?天狗愕然,愣在那里,却听得:“那还用说,还不是叫你气的!”关灵姑娘轻哼一声,别过头去。天狗又是一愣,继而面色羞渐,大叫一声爹爹等我,转身飞快追了过去!
走罢,走罢,来时耀武扬威,去时威风扫地!
走着,走着,马儿无人再骑,带着沉重叹息。
走好,走好,失去才能得到,祸兮福之所倚;
走了,走了,人马消失不见,只余一面大旗。
大旗迎风招展,却是顽强地留在了众人眼中。
大旗字迹依稀,却又深深地刻在了谁的心里!
何为羞辱,何为尊严,如同那大旗一般杳然风中——
消失不见。
但知荣辱,但有尊严,大旗依然会再次猎猎飘舞——
风采如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