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悠远的晨钟,将古城唤醒。
方老大一觉睡醒,便就回到了从前。
城东早市。
“二歪、小六子,你俩守南头儿!”
“秃子、老八,你俩去北头儿!”
“老大!老大!”
“哈哈!哈哈!”
他们又在啊,他们都在!一张又一张肮脏的小脸儿,一身又一身破烂的行头,一声又一声叫的是老大,一个又一个嘻嘻哈哈的,小叫花!墙根下的阳光还是那样温暖,只听得四下吵吵嚷嚷热闹得不像话,鼻里闻到的是面的浓香菜的清香与活鱼生肉的腥味儿,混了尘土,是那样熟悉又亲切,想要流泪的感觉。
“恩啊——恩啊——”
蓦然睁眼,一张驴脸两排大牙,恩啊傻傻地张着嘴巴。
这不是梦,这是江州,方殷回来了。
方老大,回家了。
方老大就坐在从前发号施令的地方,懒洋洋靠着土墙,在发呆。可是没有了小兄弟,方老大就不再是方老大,成了一个孤家寡人,方道士。当然这个道士方殷也是当得有一搭没一搭,所以方道士也不是方道士,而是,游方道士。游方,游方,云游四方,这般看来方殷天生就是一个奔波劳碌的命,不死不得消停。
“当啷!”
却是一个大铜钱,扔在一只破碗里。
隆景通宝,一枚。
“谢谢大爷,好人啊!”
游方道士傻傻说一句,瞬间暴露了自家身份。
“真可怜!”原来方道士也不是游方道士,还是一个叫作方殷的,小叫花。
“啊?”铜钱还在碗里滴溜溜打转,方殷已然回过神儿来。正自心下懊恼,却已不见施舍那人,只见一只脏兮兮的手伸过:“走开,走开了!”抬头一个老乞丐,矮小瘦弱尖嘴猴腮,脸上悻悻的样子更似一百零八:“睡人家床,占人家地儿,呸!哪里来的小野道?”哪里有床?这是啥地儿?方殷一怔:“你——”
原来小叫花也不是小叫花,小叫花是忘记了,天当被来地当床,此处正是一个风水宝地!那老乞丐两眼一翻,将手一指道:“你甚么你,你甚么你!哼!年纪轻轻不学好,偏和老人家来抢饭碗!”抢饭碗?谁抢谁的?只见一只缺了口的破饭碗,只有一只。方殷左右看看,摇头笑笑,起身走开。
时光荏苒,物是人非。
“恩啊——恩啊——”恩啊又饿了,这里没有草吃。
“不急,不急。”方殷笑道:“恩啊你先别叫唤,我和他说几句话。”
“老人家,你是哪里人?又来这里多久了?”方殷上前蹲下,客客气气问道。老丐倚墙根儿下,两手抱头两眼眯起两腿一伸,也不理他。方殷笑笑,又问道:“老人家,在这里讨饭吃的,还有谁个?”呼,呼,话音未落,鼾声已起,却见老丐闭了眼睛舒舒服服地倚着土墙,似乎是睡地挺香。
“当啷!”
又是一声脆响,听来不大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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