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族五部之间只是松散的联盟,历经多年,原有的五部经过一次又一次的权力更迭,掌权的家族无不最终以自己的姓氏作为部族的名称,曰阿会部、处和部、奥失部、度稽部、元俟折部,其中阿会氏自隋以来,因为强大的部族实力,一直被推为五族共主。如今李大酺李鲁苏兄弟虽蒙大唐皇帝赐姓为李,真正的姓氏却是阿会氏,而此次随李鲁苏出兵的,便有处和部俟斤之子阿洛苏,其余三部都是作壁上观。如今精锐尽去,留守牙帐的除却固安公主护卫和杜士仪所带的卫士之外,即便全数拼凑出来,不算妇孺,竟只有六百余人。
这种情况要说不是李鲁苏故意的,别说固安公主不信,便是杜士仪这个外人也全然不信!
此时此刻,当他跟着一身戎装的固安公主径直步入李鲁苏牙帐的时候,眼见此前一度在昌平县虚弱得无法起身的这位公主竟是精神奕奕,耀眼夺目,他不禁暗中嗟叹。而看到固安公主竟是径直在中间的位子上坐了下来,底下本来就议论纷纷的人顿时更乱糟糟了。可还不等他们出言说些什么,就只见帐门突然打开,一二十个佩刀护卫一拥而入,清一色都是奚人,一时间他们每人身后都服侍了一个,不过刹那功夫,噤若寒蝉的他们就都闭了嘴。
“我知道这个位子是大王的位子,但是,前任大王是我的夫君,而如今的大王,亦是上表求娶公主,既是大唐的女婿,这个位子我要少坐片刻,想来也是应当的!”固安公主挑了挑眉,旋即陡然加重了语气,“奚族五部,同气连枝,但如今既然有人要趁着牙帐元气大伤的机会来捡便宜,甚至还有人甘愿为人内应,逼我选择出路,那我也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你们都是阿会氏的族老,算得上有身份的人,所以我也不为难你们。”
“公主的意思是……”
固安公主丝毫不理会这个小心翼翼探问的人,突然张口叫道:“阿哈!”
随着这一声唤,从一个族老身后闪出来的,是一个头结发辫虎背熊腰的年轻男子。他在固安公主面前恭敬地屈下了双膝,深深俯首道:“公主。”
“你是我的奴隶。”固安公主顿了一顿,又看了一眼其他护卫,高声说道,“你们都是大王给我的奴隶!”
眼见一个个奚人护卫虽然不似那阿哈一样屈膝下跪,但全都深深低下了头,固安公主嘴角一挑,脸上便笑了起来:“你们的性命是我救回来的,你们的妻子是我赐给你们的女奴,你们的一切都属于我!”
“一切遵从公主的吩咐!”
“现在,我命令你们看住这牙帐中的每一个人,不许他们见人,不许他们踏出此地一步!我已经让传讯的大鹰送了信给大王,同时还送了信给大唐幽州都督府!如果,奚族的那三部,竟然打算去投奔杀了无数奚人同胞的可突于的主子,突厥牙帐的毗伽可汗,那么,就先让他们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
固安公主自从嫁入奚地之后,对李大酺的那些姬妾视若不见,也并不管奚族的军务大事,平时感兴趣的便是挑选健壮的奴隶置于麾下,又将李大酺送给她的女奴赏赐给那些奴隶作为妻子,平时更爱看人比武射箭,甚至亲自带人射猎。对于这些,奚王牙帐的族老们并没有太在意,甚至还松了一口气。毕竟,历来和蕃的公主们,有义成公主这样坚韧命长的,却也有命薄如纸的。而大唐的公主意味着朝觐和赏赐,对于奚族来说更如同财源,谁都没把握死了一个公主,皇帝还会下嫁第二个,所以固安公主的这种做派,对奚族上下无疑是有利的。
可谁都没想到,这种有利竟然还会有这样的后遗症!这些卑贱的奴隶,这些战场上的炮灰,竟然会反制住他们这些族老!
“公主,你这样破坏奚族的规矩,如果大王回来……”
杜士仪一直通过卫士的翻译了解这些对答,此时此刻不禁眉头一挑,却只见固安公主冷笑一声打断了那族老的话,语气淡淡地说:“大王带着精锐兵马在外,如果牙帐中发生了什么惊动天下的事,那么他难道不能带领精锐请求唐军出兵复仇?中原有一句古话,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此前默啜可汗为铁勒拔曳固部袭杀,继立的毗伽可汗之弟左贤王阙特勤曾以为奇耻大辱,一度打得铁勒九部分崩离析再难为继,难道你们以为,大唐天子还不及区区突厥左贤王?如果你们希望保住自己在奚王牙帐中的地位权势,子女牛羊,就给我安安分分等在这里!”
直到固安公主站起身来,招呼了杜士仪出了牙帐,留下来的族老们面面相觑了一阵子,虽则全都对那些看着他们的奴隶护卫感到犹如芒刺在背,可更加振聋发聩的,还是固安公主揭破了李鲁苏的意图。想到自己那些精锐子弟兵被带走了大部分,即便仍然对固安公主的突然发难羞恼交加,可他们不得不承认,这位大唐公主所说的,很可能就是事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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