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书籍还是奢侈品,识字属于特权和荣耀的时代,几个家仆部曲的所有权转让原本并不是太大的问题。然而,这近两年以来,赤毕等几人跟着自己东奔西走,风里来雨里去,流过血受过伤,此时此刻面对赵国夫人这突如其来的提议,杜士仪不得不深深思量崔家的深意。想到最大的可能是自己婉拒天子尚主的借口也传到了东都,他最终便吩咐,令赤毕等人到书斋见他。
等到换了一身衣裳的他来到书斋,就只见几个人早已站在里头等候。摆手示意他们全都坐下,他一手捏着那一卷信笺,这才直截了当地说道:“东都永丰里崔家刚刚给我送来了信,其中提到了你们各位。赵国夫人的意思是,倘若你们愿意留在我这儿,赵国夫人打算将你们的家人一并送来。”
杜士仪不用转赠,而是用了这么一个更婉转的说法,一时几个人全都愣住了。还是赤毕反应迅捷,他几乎下意识地反问道:“莫非赵国夫人打算把我等转给杜郎君?”
此话一出,几人顿时全都为之哗然。他们之中,有的是当年杜士仪从东都启程赴长安时便跟随在侧的,比如刘墨;也有的是杜士仪在京兆府试之前赶赴洛阳奔赵国公崔谔之丧,而后护送他上京的,比如赤毕。然而,相同的是他们都至少追随了一两年,已经有些习惯了这种不在崔氏本家的生活。可习惯归习惯,数十年都是崔家的人,一直忠心耿耿,却突然被主家转送别人,他们这心里一时半会都难以扭转过来。
这种情形杜士仪看在眼里,心里自然透亮,便对赤毕说道:“这是赵国夫人的信,你不妨念给大家听听。”
赤毕上前双手接过了信,回到原位坐下时,见其他人都看着自己,他便定了定神展开了那一卷信笺,一目十行从头扫到尾,这才沉声念了起来。
“字付十九郎。见字如面,欣闻君北行建功归来,不胜欢欣。君经史娴熟,此行之后,更添实历,料想五月制举必能一举功成。然授官之初,事务繁忙,若未有臂助,则事倍功半。今赤毕刘墨等,随君数载,才德皆备。彼等崔氏家人,忠心可嘉,然若不归名属,日后必生争议。君于崔氏之恩,崔氏上下无以为报,若彼等数人有心,崔氏当送其家人并身契于长安,与彼等团聚……”
此后还有涉及其他琐事,但和他们无关,赤毕也就不再继续念,起身双手奉还了信笺之后,他也不回座,就这么站在那儿深深交手行礼道:“郎君,当年赵国公在世之时,曾命某与郎君晨间练武,其后又曾数次明示暗示,他日将会令某追随郎君。如今既是赵国夫人有此意,某愿意留下侍奉。”
赤毕在几人之中资历最老,也最得昔日赵国公崔谔之信赖,因而他起了个头,刘墨便站起身道:“郎君,某也愿意留下。”
名门世族之间转赠部曲虽不及转赠姬妾婢女来得普遍,但也同样不是什么奇事。崔杜二家的情分早已是人尽皆知的事,更何况杜士仪为了崔俭玄一度丢下京兆府试赶去了洛阳,如今即便联姻不成,也不会减损两家的关系。更何况赵国夫人身为崔氏女主人,意思已经很明确,一时即便最初犹豫不决的几个人,也很快就想明白了,一时纷纷表明了自己的心意。见此情景,杜士仪便点了点头。
“既如此,我这便去信给赵国夫人。你们也不用觉得和从前有何不同,一切照旧即可。尔等既以丹心相报,我自然视尔等为腹心。赤毕,你留下,我有话对你说。”
话音刚落,外间便传来了竹影的声音:“郎君,东都永丰里崔家十一郎君派人送了信来!来人是十一郎君的乳兄苏桂,从前也来过。”
这赵国夫人的信刚送到,怎么崔俭玄便掺和这么一脚?
杜士仪心里不禁异常纳闷,随即便示意其余人退下,只留下了赤毕,又吩咐竹影去把苏桂带来。不一会儿,风尘仆仆的苏桂就进了书斋。他恭恭敬敬跪下磕了个头,随即便双手拿出了怀中的信,却不是竹筒,而是一个严丝合缝得上了一整层封泥的铜筒。眼见得这般架势,杜士仪不禁眉头大皱,几乎以为崔家又出了什么大事。可见苏桂虽则疲惫,面上却并不焦躁,他不禁狐疑地划开封泥拔出盖子,可当取出信笺才看了没几行字,他就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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