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颢的名声,杜士仪还是听王缙提过,无非流连平康坊北里,风流薄幸好女色好赌博等等。平心而论,别说王缙犯嘀咕,他心里也着实纳闷,生性恬淡的王维为何会和崔颢这种性情截然不同的人相交,而且交情还看似很不错。然而,王维既然难得来求了他,他也还记得后世广为流传的崔颢那一首令李白为之搁笔的黄鹤楼名篇,当即不会拂了王维的情面。
“若是他经史皆通,诗赋策论全都精到无比,那我自然不会因他那风流薄幸名取人。只不过,就算他才名高而科场告捷,这性子恐怕难能为官。”
“他为人狂傲,很少把人放在眼中,有些事情别人也不是没劝过,可他从来不听!”王维对这友人也颇有几分无奈,摇了摇头便轻声叹道,“其实,我今日为他来见你,却也没告诉过他。外间那样诋毁他的名声,他却满不在乎,只说什么盛名累人,毁了就毁了!十五郎从前最瞧不起他,这次却恼火得很,说是苗家人咄咄逼人,和从前的柳氏子无甚不同,原本他今天也要跟来,被我按在了家里!”
“苗含泽前时我见他时,只觉得为人甚为方正,苗含液固然傲气了些,却也不失为俊杰,不过名次而已,直中取未必不能夺得魁首,苗家如此不在直中取功名,反而曲中求,泄露出去反而遭人耻笑!”杜士仪想想苗延嗣隐隐为张嘉贞的谋主,说不定是当父亲的比儿子更心急,不禁笑着一摊手,这才邀了王维到窗前对坐,随即关切地问起了其在太乐署中的情形。
因太乐署素来少有士人愿意在其中为官,往昔自太乐令以下,不是擅长音律的伶人,就是流外升迁上来的官员。然而,如今的太乐令刘贶出身官宦世家,父亲刘子玄更是官居左散骑常侍,几次出任史官,王维这堂堂状头甲科进士出身的士人出任太乐丞,也就没有那般引人瞩目了。
更何况他为人本就平易近人,再加上音律上头的造诣足以让人心悦诚服,上任数月便已经上下融洽。太乐令刘贶便对他礼遇备至,不但太乐署珍藏的所有乐谱任其观看,而且就连伶人的乐舞,也全都交由其一力改编。
听到这些情形,杜士仪不禁为之大笑:“看来王兄在太乐署中真是如鱼得水!先前听说你竟然授官太乐丞,十五郎可是捏了好大一把汗,我也觉得着实特异,看来还是要看人的。对了,如今你岐王宅中可还常去?”
说到岐王,王维的脸色顿时有几分黯然:“闲暇时分自然也常常去,只是大王如今酒量渐长,再加上膝下无有子嗣承欢规劝,王妃姬人都不敢相劝,也只能让他每日这般醉生梦死。我虽勉力劝解,可他醉眼朦胧不知道是否听进去了……我毕竟已经授官,不好再常去,十五郎和大王性子又不甚相合,我竟是只能眼睁睁看着。虽也请过玉真贵主去说他两句,奈何全无效用。”
王维竟然连玉真公主都请动了去劝岐王看开些,杜士仪不禁为之动容。他思来想去,最终便若有所思地说道:“言传身教,不如还是送一首新曲去吧。有道是太上忘情,回头我们谱一首道曲,请玉真贵主亲自相奏,说不定会有些效用。”
“好,你这果然好主意!”王维顿时喜形于色,等杜士仪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面色顿时好不尴尬。好在杜士仪并没有追问那个他必然无法招架的问题,只是笑吟吟地让他回去之后提醒崔颢多印诗集,广传其名。等到盘桓一下午用了早晚饭离开时,他由杜士仪送到门口时,犹豫再三,终究还是转身说道:“贵主的事情……”
“这些话就别说了!”杜士仪可没兴趣管人家孤男寡女的私事,打了个哈哈就轻声说道,“此等私事,何足为外人道?”
私事这两个字让王维神色微微一滞,轻轻叹息一声便颔首出门上马。而等到他带着一个小奚奴消失在了视野之中,杜士仪方才敛去了脸上的笑容,扶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回转了里头。男欢女爱,确实是只要两情相悦的私事,毕竟玉真公主并无嫁人之意,王维是否有妻室他也不得而知,可正如崔颢风流薄幸名传遍京华,有的事情终究是名声不好听。所以,他往来玉真观和金仙观都是大白天,而且盘桓不多时便走,实则也是防闲话。
“只希望都有个好结果……”
杜士仪轻轻嘟囔了一声,终究轻轻摇了摇头。他自己的事情尚且还路漫漫其修远兮,王维的这种家事他着实管不了!
转眼便是七月,暑热稍退,京兆府试却是日渐临近。也不知道是因为杜士仪让王维带回去的告诫,还是其他友人提醒,往日醉酒欢歌挟妓招摇过市的崔颢收敛了许多,不但中规中矩前往各处公卿门庭行卷,而且文章诗赋辞采华茂让人一见忘俗,就连宁王也因为王维帮忙引见,而对其人赞口不绝。至于与其早有相交的韦陟韦斌兄弟就更不用说了,少不得替崔颢宣扬才名,一时间,尽管苗延嗣如今在朝呼风唤雨,崔颢的风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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