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回头去看,房谋士定定看着他,脸色骇然异常,三皇子一愣,“先生?”
房谋士给了三皇子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撩了夏衫快步走到门口,打开门朝外看了看,又关上房门,走到三皇子身边,压低了声音道,“三皇子,此事不妙!”
三皇子的脸也多了几分谨慎,沉声道,“先生请说。”
“慕家双手推了您和六皇子出来,本就不怀好意,却又私下里让慕令洲去接触投奔了五皇子的夙重华,他们这是……”房谋士不自觉提高了声音,发现后又连忙压下去,喘着气道,“他们这是想搅混了水,好……浑水摸鱼啊!”
慕家表面上站在六皇子一边,私下资助着他们三皇子,如今又扯出来慕家还有第三只手在拉扯着五皇子,一个皇位两人抢已经够难看,如今又多一个!
慕家所图……
三皇子脸色极其难看,还忍不住被心中想到的可能打了个冷战。
“他们这是……”他咬牙,眸中神色变幻,“疯了!”
房谋士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三皇子,我们且要小心了。”
“难怪他们不让我们动盛子都,怕那是给老五准备的人!”三皇子讥讽一笑,一拳砸下去,红着眼道,“本王还就要动个试试!本王倒想知道,本王杀了盛子都,这个节骨眼上,他们能耐我何?!”
房谋士张了张嘴,想劝却知道红了眼的三皇子是什么话都听不进的,不由又喘了两口粗气。
他有不好的预感,事态朝着他最不想看到的方向发展了!
……
“哦?他们竟这样想?盛子都是给五皇子留的人?”
顾子洲慵懒的靠坐在美人榻上,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轻轻晃着骨扇,一下两下,微闭着双眸却丝毫掩饰不去那倾城的容颜。
红月笑着点头,“可不是,都说三皇子身边的房谋士谋略一把手,呵呵……”
“那就让他们继续这么想吧,总归老头子是想把这滩水搅混,怎么搅都是搅,那就不拘泥什么法子了。”顾子洲唇角露出嘲讽的笑,双眸依然紧闭。
红月应了,从一旁取过扇子帮顾子洲轻轻扇着。
半响,红月低声道,“爷,风月门的事我们真的不查了吗?”
顾子洲摇着的骨扇突然一顿,瞬间恢复如常,声音轻淡道,“没有那个必要了。”
“可是……”红月眼圈一红,定定看着顾子洲,“奴婢不想眼睁睁看着爷去死。”
“说什么傻话?”顾子洲轻笑,“爷活好好的,什么时候要去死了?”
“爷!”红月声音忽地一高,“别人不知道,您当奴婢也是个不知情的吗?”
顾子洲的身子又是一顿,睁开眼对红月一笑,“怪爷,我们红月自是与众不同的。”
随即,指了指红月停下来的打扇动作,比了个继续的手势,“这天儿怪闷热的,是不是要下雨了。”
红月继续手里的动作,没好气道,“不是要下雨,已经开始下了,马上就要狂风暴雨,一发不可收拾了!”
顾子洲讪然一笑,并不接红月的话外意思,合了骨扇道,“夙扶雨要动作了。”
红月一怔,“他要做什么?”
顾子洲妖魅一笑,“且看。”
通敌叛国的大罪!
三皇子若知晓夙扶雨已丢了书信,怕会立刻远离忠勤候府;
五皇子身边的人个个精明,怕是三皇子一动作他们就能跑的更远;
至于五皇子……
顾子洲轻轻敲击美人榻,修长的指头与枣红的木头形成鲜明的对比,一下又一下。
有了夙思嫣这个不确定的因素,五皇子能否看着忠勤候府覆灭?
敲击的声响一顿,顾子洲收了收,起身与红月道,“走,我们出一趟门儿。”
“现在?”红月讶异的看着外面被灯笼照亮的院子。
顾子洲睨她一眼,挑眉一笑,“做这种事儿就得晚上偷偷摸摸的去。”
红月配合的做出愕然的表情,心里却为自家少爷心疼。
……
十一娘得了顾子洲的信,送去了盛家,盛子都气极而笑,将信拍在桌子上,“这样的人怎能做大安表率!怎能!”
邹鹏程皱眉看完信,也笑了,“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三皇子这种人只会玩狠,真让他当了皇帝,那是大安老百姓的不幸!”
盛子都深吸一口气,提笔写了回信给十一娘,借她的海东青往苍桐镇去送一封信,让爹娘且小心一些。
又叮嘱邹鹏程,“让奶娘他们且都小心着,三皇子怕不会善罢甘休。”
邹鹏程点头。
两人又商量了一些琐碎事宜,才散去。
十一娘拿了顾子洲的信给晚归的夙重华看,夙重华笑道,“有他帮忙,事情要顺利许多,只是……”
夙重华揉了揉紧绷的太阳穴,叹了一口气道,“毕竟骨肉血缘,不知道皇上能做到什么地步?”
十一娘起身走到夙重华身边,柔嫩的手指摁在夙重华太阳穴处,轻轻摁揉。
以她对顺平帝的认知,三皇子与六皇子上位的可能性虽大,却都看不进顺平帝的眼,不然,他也不会招五皇子回京了!
可自古帝王心难测,不到最后一刻,谁也说不好皇位会落在谁的头上。
忠勤候府,书房。
夙扶雨闭着眼休息,几日的功夫两鬓已白了许多头发,一张精明的脸更是透着精疲力尽之感。
哈哈小心端了参茶,“侯爷,喝点参茶润润嗓子。”
夙扶雨疲惫的睁开眼睛,看了哈哈一眼,“你来了。”
“是。”
夙扶雨从太师椅上坐起来,喝了两口,忽道,“哈哈,如今侯府的情况你都知道,你给侯爷我出个主意,我该如何保住侯府和现在的一切?”
哈哈一怔,“侯爷……”
夙扶雨苦笑,“有什么说什么,不用说什么好听话哄骗于我!”轻叹一声,看向哈哈道,“如今,我们是一首船上的人,忠勤候府要是保不住了,你我就都没命了!”
哈哈的神色顿时一凛。
夙扶雨已继续道,“书信没了,早晚会牵扯出当年的事,以顺平帝对夙扶风的情义,怕会容不得我们,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看向哈哈的目光中竟带了一分求救。
哈哈大管事不由心底一震,事情已到了这个地步吗?
“侯爷……”他张嘴,突然发现自己的声音有几分低哑,显然是神经绷了起来。
他垂下头去,半响,忽然抬起,眸子里闪着奇异的光芒,“侯爷,还有法子,还有一个法子!不一定能保得住咱们现在的荣华富贵,但至少能先活下来!”
“什么?”夙扶雨蓦地抬起头。
哈哈走过去,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段话。
夙扶雨先是一喜,后有些颓然的道,“皇上不会同意的。”
“皇上会不会同意没关系,只要皇上属意五皇子继承大统,只要五皇子还喜欢咱们家二小姐,皇上就不会动咱们忠勤候府!”哈哈笑着道。
夙扶雨半响不语。
哈哈劝道,“侯爷,您还犹豫什么?”
夙扶雨终是抬起了头,看着哈哈道,“好!你替我送帖子去五皇子府,我亲自去跟他说。”
哈哈忙应,“是,侯爷。”
翌日,夙扶雨偷偷去了五皇子府,回来时,一脸喜悦,特意叫了夙思嫣到跟前,“你年岁大了,是爹娘耽误了你。”
夙思嫣有些莫名,却还是恭敬的行礼,“能陪在爹娘身边甚好,女儿愿意一辈子都陪着爹娘……”
“傻孩子!”夙扶雨笑,“爹娘总会先你一步离开,你一个人怎么能行,早晚都是要嫁人的!”
夙思嫣突然警觉,后退一步,跪在地上,磕头道,“爹,女儿的话是真心的,女儿不想嫁人,女儿只愿一辈子陪着爹娘,喜乐安康,唯愿足矣。”
夙扶雨叹了一口气,起身将夙思嫣扶起来,“你这孩子,到底是遂了我和你娘,是个长情之人,也不知道爹这么做是对是错,但愿爹没有看错人!但愿你嫁过去他还能待你一如往昔,也不枉爹拉下这张脸面亲自去求亲……”
轰隆一声,夙思嫣的脑袋一片空白,脸色瞬间没了血色。
爹为了她求了门亲事?要她嫁人?!
夙思嫣摇头,不,她不嫁!
她不嫁人!
她不嫁人!
夙思嫣噗通跪地,头磕在地板上发出咚咚的声响,“爹,求您,女儿不嫁人!女儿真的不嫁人!女儿愿意一辈子伺候爹娘,等爹娘去了,女儿就去庵堂为爹娘吃斋念佛……爹,求您!”
声音里有着颤抖、恐惧,似害怕到了极点!
咚咚的磕头声在外间都能清晰听到。
青衣着急的看着房间,想进却不敢进,只来回磨着门口的地砖。
夙扶雨神色复杂的看着女儿磕的发红眼见要出血的额头,看进女儿惊慌失措的双眸,叹了一口气,“嫣儿,你不问问爹去给你求的是谁就要拒婚吗?”
夙思嫣的动作一顿,缓缓抬起了头,“爹……”
夙扶雨弯腰再次把夙思嫣扶起,拿宽袖给女儿擦了擦额头的红痕,淡声道,“爹做了错事,后果却不该你们承担。你既喜欢五皇子,爹便舍了这张脸去为你求份姻缘,只盼你往后的日子顺顺遂遂的……”
“爹……”夙思嫣突然叫了一声,再次跪地,泣不成声,“爹!”
“傻孩子。”夙扶雨笑着将女儿扶起来,摸了摸女儿的鬓角,“一晃眼,我们嫣儿都这么大了,别人都是孩子娘了,爹还因为自己的私利把你留在家里,是爹娘不好!委屈了我们嫣儿。”
夙思嫣拼命摇头,“是女儿的错,不该让爹娘为难!不该喜欢上皇家之人!是女儿的错……”
“好了,这么大的姑娘了,再哭就要被你的丫头嘲笑了。”夙扶雨笑着拿帕子递给夙思嫣,夙思嫣眸中含泪,接了帕子对夙扶雨一笑。
夙扶雨回到原位坐下,长出一口气,道,“爹已与五皇子说过婚事,只要他能让皇上点头同意,我和你娘就不再反对你们的婚事。”
“爹!”夙思嫣泪眼婆娑,刚擦干的泪水又涌了出来。
夙扶雨笑着摇头,“你这丫头是水做的不成?不高兴也哭,高兴也哭。”
夙思嫣笑,“女儿高兴哭嘛……”
难得的小女儿姿态与夙扶雨撒了个娇。
夙扶雨哈哈大笑。
父女俩相谈甚欢,夙扶雨甚至许了小半嫁妆给夙思嫣,夙思嫣忙拒绝,夙扶雨却道,“你嫁入皇家就是皇家人,陪嫁太寒酸会被其他皇子妃瞧不起!”
夙思嫣瞬间又红了眼,“爹!以前是女儿误会你了,女儿……”
“爹知道,爹都知道!”夙扶雨一叹,“你是爹的亲生骨肉,以前是爹猪油蒙了心,悔应该早早应了你们二人的亲事,若当年应了,如今怕是外孙都抱上了……”
“爹!”夙思嫣双眸噙泪,脸上却泛起两坨红晕。
夙扶雨又是一阵开怀大笑,又与夙思嫣闲话几句,送了她出门。
青衣忙迎上去扶住夙思嫣,见夙思嫣脸上有哭过的痕迹,人就下意识上前半步,将夙思嫣的身子挡住半个,福身行礼,“侯爷。”
夙扶雨斜了青衣一眼,“好好伺候你们小姐。”
“是,侯爷。”青衣垂头应是。
夙思嫣笑着福身,“爹,女儿告退。”
“去吧。”夙扶雨点头。
主仆俩一前一后朝前走去,听夙思嫣低声与身后错半步的丫鬟说着什么,那丫鬟轻轻惊呼一声,又瞬间捂住了嘴巴,声音里带着惊喜,“小姐,这是真的?”
夙扶雨抬眸去看天边的浮云,来一块走一块,走一块来一块,永无停止。
他爬了这么多年,才有如今地位,怎能轻言放弃?不管如何,他都要搏一把!
希望五皇子不要辜负他的期望!
青衣拥着夙思嫣进了屋子,压低了声音欢快道,“小姐,侯爷真的答应您跟五皇子的亲事了?”
夙思嫣红着脸点头。
青衣哈的就要笑出声,被夙思嫣一把捂住嘴,指了指外面。
青衣眨了眨眼,猛点头。
待夙思嫣松了她的嘴后,她自己一把捂了,无声的笑。
夙思嫣的脸上也满是笑意。
爹娘总算想通了,她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她终于能嫁给她的乔哥哥了。
“小姐,你嫁给五皇子,我们是不是要搬去五皇子府住了?”青衣在旁边叽叽喳喳,“到时候我就梳了头,一辈子伺候小姐和姑爷,不,是伺候五皇子妃和五皇子!”
夙思嫣嗔瞪了青衣一眼,“胡说八道!你比我还大,不嫁人还想孤苦一辈子不成?我还指望你给我的孩子当乳娘呢!”
话落,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话,羞臊的满脸通红。
青衣也被臊的一脸红。
主仆俩对视一眼,发出轻快的笑声。
青衣半蹲在夙思嫣膝盖边,将头放在夙思嫣膝盖上,由衷的感叹,“小姐,真好,你和五皇子终于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夙思嫣含笑摸着青衣的头,心里满是对未来日子的渴望!
却不想,几日后,皇宫来了一个公公,带了三样东西给夙思嫣。
毒酒、白绫、匕首!
“夙家有女,不修女德,蛊惑皇子,赐毒酒鹤顶红,白绫三尺,匕首一把,限两日内自裁谢罪!”
夙思嫣瘫倒在地。
青衣膝行过去,抱着传旨的太监磕头,“公公,我家小姐熟读女诫,最是贤良淑德,怎会……”
“夙二小姐,接旨吧。”传旨太监居高临下看着,同情的摇了摇头。
“臣女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夙思嫣举起手,传旨太监一把将圣旨塞进她怀里,叹了一声,“起吧。”
夙扶雨更是心神俱裂,这样的旨意,这是要他女儿的命吗?这是要他的命!
哈哈大管事眼见父女两个脸色都不对劲儿,忙塞了个荷包过去,把传旨太监请到一边说话,“公公,这是……”
传旨太监掂了掂手里的荷包分量,笑了笑,压低声音道,“五皇子去请旨赐婚,被皇上大骂一顿,这会儿还在宫里关着呢。”
哈哈大管事心中大惊,脸上却陪着笑,“我家小加这可是遭了无妄之灾,五皇子请旨赐婚,我家小姐可是半点不知情的啊。”
传旨太监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哈哈大管事再不敢多言,忙请传旨太监去喝茶,传旨太监看了魂不守舍的父女一眼,抬脚跟着哈哈大管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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