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载:檀王十八年夏六月,郴大夫峰扬报聘于彭。
此次虽然是彭公南望亲自统率军队,但那只不过做给王姬看的表面文章而已,彭军主力仍然是六卿的士卒——其实除去六卿之兵,彭公真正可以调动的,也不过十多乘战车,数千徒步而已。六卿聚集了万余大军,仅仅用了不到两天时间,就将那些犬人屠杀殆尽,残部逃回朗山。朗山是彭国和翰国的界山。
“归告郴大夫峰扬,我已为其先君报仇了。”家主叫秩宇来通知我,但这丝毫也无法减轻我对他的恨意。整整四年啊,我父亲终究是他的兄弟,但他从来也想不到报仇,要等此次王姬下令,才借花献礼,这种明显的市恩,怎么可能骗得到我?
但我当时并没有料到,家主的态度,竟会在不到十天的时间里,又做了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弯。当时我只是掐指估算着日期,彭君回师之后,大约十天内就会和王姬完婚,然后再十天召见我,最多再十天我就可以离开彭国,回去郴国了。我实在难以忍受在故乡的日日夜夜,现在做为郴国的使节,故乡如同客地,亲戚如同新交,实在让我很不舒服。
但是,等一等,我还必须在彭国找到雨璧这些天里,我也曾向腾幕等人打听过雨璧的下落,但却得不到准确的答案。“如果照你所说的,雨璧曾保存在先君手中,那么大概现在在国君处吧或者落入六卿中某一位大人的手里。腾氏若有此物,我一定会知道的。”
这里所提的“先君”并非指某人去世的父亲,而是指“先国君”指在石宫外被弑的那个胖子。当时,现在的彭公南望还在他的封地上等待好消息,雨璧只可能落入六卿中某位大人的手中,而他们未必会在拥立南望后,乖乖地把这件宝物双手奉上。如果落入其他人手里,就更难寻找了
就在彭公还师彭邑的第三天晚上,我正期盼着颁布婚礼的日期,突然钟宕敲响了房门:“家主,有客来访。”
我明显听出他话语中的诧异和犹豫,不禁皱一下眉头:“什么人?”
“对方对方不肯通名”钟宕的声音更为犹豫了。
我心中疑惑:“请告诉他,外使不夜会私客。”
“我说过了,她说有急事,一定要面见家主”钟宕回答“事情极为可疑,臣下不敢擅专,还请家主见她一面。”
我虽然无法从语言中分别“他”和“她”的区别,但也明显听出每次在讲这个字的时候,钟宕故意加重了语气。我掸掸席子,坐正靠在几案上的歪斜的身体:“那好吧,请他进来。”
屋门拉开,我看到一个全身都裹在披风里的人,缓缓走了进来。从对方的身形和姿态,我看出了那是一个女人,但我没有料到,她竟然是王姬!
王姬坐在我的对面,微微拉开面部的遮蔽,让我看清楚她的真实面目。还没等我磕下头去,她突然急促地说道:“请大夫速速离开彭国,刻不容缓,否则难免杀身之祸!”
我吓了一跳,心说:看到你的脸,我就想到杀身之祸了。在王京你私下来见我,若被发觉,我顶多被驱逐了事;在这里你还敢私下来见我,若你未来的丈夫彭公知道了,定将我斩杀不赦!
“君夫人您本身来到此处,带给小臣的就是杀身之祸呀。”我故意不称呼她为“王姬”而叫她“君夫人”提醒她注意自己现在是彭公未婚妻的身份。
“不错,是我给你带来了杀身之祸”王姬泪眼盈盈“若不讲出缘由,料大夫不肯离开。都怪我,将大夫在王京时对我的教诲讲给别人听了那是一位宗门达者,他说大夫所言是谬论,是妖言,若使传播,遗害无穷。他禀告彭公,彭公找峰卿来商议,峰卿说唯有除去大夫,才能避免宗门达者的愤怒。峰卿即将带兵来到了,请大夫快走!”
原来是这样,我微微苦笑。元无宗门的什么狗屁达者,无法理解仙人忽荦的话,那很正常,连素无始和深无终都无法理解,何况这些更等而下之的家伙呢?他会将此禀报彭公,彭公会找家主商议,也都在情理之中。只是家主为何提议要除掉我呢?他真的是怕我的“妖言”引起元无宗门达者的愤怒吗?我现在是郴国的大夫,并非彭国公孙,并非峰氏之子,那些狗屁达者若要愤怒,怒火也将喷吐向郴国,而不是彭国,更不会是他吧。家主是仍然害怕我当初挥剑砍他时的眼神,他怕我因父仇向其报复,所以得到机会,才想除去我吧。
我是很想向他报复,父亲被犬人首领杀死的那一幕,仍不时在脑海中闪回。但我逐渐发现,想向他报复的原因,却大半不是为了仇恨,而是源自对远的爱。如果我完成了复仇,远就不需要背负如此沉重的包袱来继续他的人生了。我希望他可以虽清贫但快乐地在浈地长久生活下去——虽然后来才知道,这完全是一厢情愿的妄想。
大概是看到我并没有动身的意思,唇边却微微露出冷笑,王姬竟然急切地将身一探,凑近了我:“请大夫速速离开!”离开?我怎么能够离开。仙人忽荦和上人之王蒙沌交付的使命还没有完成,雨璧还没有找到,我怎么能够离开?虽然并不甘心受他人指使,即使对方是仙人和上人,但在内心深处,还是很盼望集齐各方神器,以阻止大劫的产生。现在若是灰溜溜地逃离了彭国,恐怕以后再想来寻找雨璧就难上加难了。
其实我有什么可害怕的?我并不畏惧死亡,而且恐怕忽荦和蒙沌更害怕我的死亡。尤其是忽荦,他总是不愿意插手下愚的事务,但他会眼睁睁看着我死去吗?他会愿意失去大劫的线索吗?如果我迫使他不得不插手下愚的事务,他心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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