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到了跟前,她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顾渊自方才起就一直跟在她的身边,眼下到了浴殿前也没有停下的意思。
她知道他来无极宫是奉了天子的旨意看顾她的一举一动。
说得好听是看顾,说得不好听就是监视。
方才也正是怨怼他这一点,所以才故意的挑逗嘲讽。
虽说宫里将他在后妃们内闱里的事传得绘声绘色,可他是怎样一个人,她还是知道的。
只是没有想到,他竟将天子的旨意遵照得如此一丝不苟。
长乐于是有些恼了,转过身,在浴殿门前隐隐透出的水雾中对他道:“顾大人莫不是连沐浴也要亲身伺候吧。”
顾渊微滞,似也才意识过来,于是在此处止步,恭敬的拢袖道:“臣就在这里守着,殿下若是有事只管唤臣就好。”
说得倒是一副关切又周到的样子。
长乐冷哼了一声,提起裙摆转身就往浴殿里去了。
浸入温暖的水里,这一天的疲乏和属于长安城的浮华才总算被洗净。
长乐靠在浴池边,柔荑掬起氤氲着花香的水淋在纤纤玉臂上。
晶莹的水珠在宛如凝脂的肌肤上积聚成细小的泉流,而后沿着起伏的弧线滑落,最后归入那一片包裹着纤柔的水雾之中。
恍惚之间,就像是被梦境包裹着。
长乐有些混沌,也不知是这过于舒适的感觉让人困倦,还是水汽的温暖将残存的那一点儿醉意发散出来。
她迷迷糊糊的眯着眼,索性一动不动的坐在水里受用。
也不知过去多久,她几乎快要睡着时,却听见一个清冷的声音自浴池前挡着的屏风后传来。
他竟果真一直在那里守着。
长乐想着,不由得眉尖微蹙。
“长公主!公主殿下!”他唤了她数遭,平静的声音里携着些许微不可查的焦躁。
长乐睁开眼看了看,才发现周围一个宫人都没有。
这些家伙也不知是怎么了,一见着顾渊就跟老鼠见着猫似的,各个儿躲得八丈远,可细想想,又大抵是因为自己方才说了“以后这样的事用不着他们”的话。
顾渊还在唤着,声音里的焦躁又明显了几分。
长乐怨他帮着皇上一起看着她,便故意的不搭理他,同时也懒得再出声唤人,索性自己从浴池里起来,拿了衣衫穿上。
才将将穿了裹胸和下裙,那外衫还搭在旁边的软榻上,她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在她全然来不及反应时一直延续到了浴殿里,而后绕过了屏风,将如玉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
他进来的时候,那清冷的脸上都是焦急和担忧,却在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时尽数僵在了脸上。
长乐也吓了一跳,连忙抓起衣衫挡在身前。
自浴池里升腾的水汽迅速的将热度沾染上她的肌肤。
整张脸直至脖颈都远比方才泡在里头时要热得多,甚至有些发烫。
而顾子皙的双颊上竟也沾染上些许绯红。
浴殿里忽然安静得异常,叫人凭的觉得难捱。
长乐极力维持表面的平静,十分不容易的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扯出一抹颇有些勉强的笑,却偏要在气势上抢占先机。
她刻意用戏谑的语调道:“怎么?顾大人这就等不及了?”
顾渊似受到提醒,连忙背过身去。
“怎么方才唤你也不答应。”他的声音里携着明显的愠怒。
想是真的急了,竟连平日里谨守的那些称呼都给省了。
长乐趁势将衣衫批到肩上,系好了衣带行至他身边,轻勾了朱唇,调笑道:“顾大人这是担心了?本宫可真是受宠若惊。”
刚沐浴完的水汽和着女子的体香透过那一层薄薄的寝衣散发出来。
此时的长乐站在顾渊身边,就像一个散发着幽香的暖炉,让他心猿意马。
长乐对此却丝毫不知,与他肩并肩的穿过那条冗长的走道。
面对她刻意的言语戏弄,他只是不语,眉眼低垂的端然前行。
转眼间到了寝殿前,这一次顾渊十分适时的停下脚步,转身对长乐道:“夜已深了,请长公主早些歇息。”
然而此时的长乐经过沐浴小憩,又恢复了精神,同时也起了玩乐之心。
见顾渊转身准备离开,她却自身后将他唤住:“顾大人且慢。”
待他驻足,她则移步至他近前,而后伸出柔荑轻握住他的袖角道:“既然奉了皇上的旨来服侍本宫,顾大人怎么能就此止步?”
朝令夕改是她戏弄人的惯有伎俩,然而顾渊并没有戳穿,脸上也找不到任何不满的表情。
他只是顺从的拢袖道:“但凭长公主吩咐。”
“好。”长乐微弯嘴角,于唇边勾起一抹蛊惑人心的浅笑:“若是本宫要你侍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