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见杜士仪侧身让开,薛明连忙趁势进了屋子,见郭荃果然从床上坐起身来,脸色并不如此前那书吏报信时所言那般病态尽显,他心里不禁失望,当即强打精神又是安慰又是探问。盘桓了好一会儿,等发现郭荃只是有些疲惫,看上去并无大碍,他终于没了继续耗在这里的兴致,随便找了个借口便告辞离去。他这一走,郭荃方才再次瘫倒了下来,等缓过气时方才苦笑道:“倘若不是杜少府,我恐怕早就露出破绽了!”
“破绽是其次,郭兄不但是真的中暑,而且确实因劳成疾,再不调治,你这个秋冬就更难捱了!”杜士仪见郭荃低头不语,他只得无可奈何地说道,“郭兄,来日方长,你真的要急在一时?”
有感于杜士仪的真心提醒,郭荃索性就改了称呼:“杜贤弟……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已经四十了,等不起太久了!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郭荃既然如此说,杜士仪没奈何之下也只能听之任之。等出门令赤毕去取了针来,他先给郭荃行过针,见其面色稍稍好转,他就低声说道:“开方之事我却不熟悉,你可不要耽误。既然怕别人发现,那你就自己尽快出去好好找个大夫。至于煎药之事,回头我可以令从者代劳,只说我偶感风寒就行了。”
“这岂不是咒你生病?”郭荃慌忙要婉拒,可想想自己别无靠山,走到这一步千难万险,最后只得低声说道,“大恩不言谢,这人情我只能日后再还了。”
总算是说服了这个打算强撑的同僚以身体为重,杜士仪微微松了一口气,转到了郭荃直房那张靠墙的小几,他随手翻了翻那些陈旧发黄的旧档案卷,顿时眉头拧成了一个结。所谓的检括逃户和不在籍的田土,首先得从旧籍文书中统计出在册的户口和土地以及种种变更情况,所需人力绝非一两个人能够完成。问过郭荃之后,得知韦拯派给郭荃的是四个书吏,他稍一沉吟便开口问道:“如今检勘的文书籍册已经完成了多少?”
“期限是九月,现在还剩下……不,应该是说只完成了五分之一。”郭荃深深叹了一口气,面上露出了难以名状的苦涩,“县廨胥吏本就不好支使,更何况我又没有别的好处给他们,做的却是这又繁杂又费力的事……”
“这样,回头我找两个看这些簿册的好手给郭兄吧。”见郭荃大吃一惊,杜士仪便笑道,“既然看到了,总不能装成没看见,郭兄不必记挂在心。只是,你看这些账册的时候,似乎完全都是根据年份来看,这些档册何等庞大,你这样要看到什么时候?我给你出个主意,让那些擅长看这些东西的专家来看簿册,而你不妨悄悄带人到万年县下辖各乡前去访查,将大体的客户以及逃户情况摸排清楚,然后再另行造册。如此,万一宇文监察到时候问及详细,你应对的时候也更胸有成竹。”
郭荃何尝不知道那才是最好的办法。然而,人手不够的他之前完全不可能做到。当杜士仪说,还可以相借他两名识字精干的从者相从下乡的时候,他只觉得心头激荡无以复加,当即翻身下地深深躬身道:“杜贤弟,你这相助的恩情,我实在是……”
“郭兄,当初万年县试和京兆府试,你和于县丞秉公取士,我这才有了如今的名声和机会,不过投之以桃,报之以李而已,你不必放在心上。”
等到好容易把铭感五内的郭荃给安顿好了,杜士仪告辞出了直房的时候,心里却不禁生出了几许隐忧。郭荃那身体亏虚不小,他刚刚建议人下乡清查逃户,不会让其更加不顾一切吧?可年过四旬方才谋得万年尉的郭荃,确实是到了不搏便没机会的时候。毕竟,万年尉这种人人虎视眈眈的优缺,不可能一做两任,三四年到了,就又要吏部南集赴选,这一等也不知道得多久!
他正一边想着此事,一边出了万年县廨,等回到据此不远的宣阳坊私宅时,却听得王维来见。心中纳闷的他连忙来到书斋,却只见一人正席地而坐闲适看书,他便笑着说道:“王兄好雅兴!”
“这些天为了圣人寿诞忙碌不已,若非好容易偷得半日闲,我也没空来见你!”王维放下手中书卷便站起身来,踌躇片刻便开口说道,“你我不是外人,我也不瞒你说,今日来见,实则还有一件烦心事。我相交的崔颢崔郎君,今岁举长安县试头名,不日便要应京兆府试。他才华横溢,只是性子轻浮,因而常有人指摘,就是我家十五郎也对其甚为鄙薄,更不用说公卿显贵。苗家因为崔颢以长安县试头名应京兆府试,在外大肆散布他风流薄幸之名,苗家兄弟皆是一时才俊,用得着如此手段?”